福长安小小地吃了一惊,不过随即便也平静了下来。
他明白了,三哥今晚这阴阳怪气的劲儿,是出在什么事上了。
福长安便缓缓一笑,“三哥怕是误会小弟了——三哥怎忘了,和珅也是与三哥同日加太子太保衔,小弟身为下官,自然要庆贺则个。况且同僚们都与和珅大人去攀谈,小弟若不去,倒显得仿佛是咱们与他心下生出龃龉了似的。”
福康安冷笑一声,“你既然知道我与他同日获赠太子太保衔,却怎地没见你来与我道贺?”
福康安说着喝下杯中酒,“莫非你觉着我这个当兄长的,不能在仕途上提携你;你这便早早就另寻门径去了?”
福长安有些皱眉,不过此时他还不到能与兄长当面顶撞的时候。他便按下自己心中的不快,扬眉笑笑,“小弟就知道,兄长是误会了。小弟便也不瞒兄长,小弟的确是对和珅有所求。”
“不过小弟不是为了他能提携小弟,小弟是为了盛京的工程……”
福康安这才扬眉,“哦?盛京的工程?什么工程?”
福长安不慌不忙地笑笑,“是皇上今年忽然想要将盛京老皇宫兴一回土木,怕是便为了明年圣驾回盛京拜谒有关。小弟好歹之前担着工部侍郎的差事,那盛京的工程自也在小弟的职责之内。”
“皇上派小弟回盛京查看相关工程的筹备,可是小弟心下却有些画魂儿——倒不知这盛京老皇宫若要修建,究竟要修什么,又怎么建呢?”
“那有什么难的?”福康安轻嗤一声,“跟京师修建宫苑,又有什么分别去?”
福长安含笑摇头,“兄长差矣。想那盛京老皇宫,原本是咱们大清入关之前修建的,一切宫苑建造都带着关外的传统,倒是与京师的样式差别不小。”
“既要将盛京老皇宫增建,那究竟是按着过去的老样子修,还是按着如今京师的新样式修呢?”
福康安更不想看到的是,自己的弟弟福长安,竟然也在那一群围绕着和珅的大臣之中。
作为九爷傅恒的幼子,又是因为国捐躯而早亡的福灵安的同母亲弟,故此皇帝对福长安也格外照拂。
乾隆四十四年,福长安已为工部右侍郎、正黄旗汉军副都统。
乾隆四十五年,奉旨在军机处学习行走,已为替补的军机大臣的人选。
如今的福长安也是步步高升,羽翼渐丰。
虽说是自家兄弟,可是福长安一来与福康安并非同母所出,况且有芸香那样的生母,故此福康安平素倒与这个弟弟并不甚亲近。
更何况,福康安这些年颠沛外任,并不在京中。便是想有所亲近,却也鞭长莫及。
他只是没想到,弟弟明知他数次被和珅参奏,却还是聚拢到了和珅的身边去。
这晚回到大营,福康安召福长安来一同用晚饭。
福长安得了信儿,清淡一笑,对长随刘达说,“我这位宫保哥哥,今儿白日里在皇上面前那么一马当先的,赚足了皇上的目光;这晚上还不够心满意足么,又招我去作甚?”(太子太保为“宫保”之一,咳咳,我知道乃们想到鸡丁了)
刘达低低笑了笑,“奴才也觉着,怕三爷就是要跟主子说这事儿呢。”
福长安哼了一声,“也是。他今儿志得意满,自是要寻个听众。咱们家兄弟几个,大哥去得早,二哥他又比不上,他可不是唯有找我来显摆了么”
刘达也不敢多说什么,唯有尴尬笑笑。
刘达知道,主子其实打小儿对康三爷就有些隔阂。这隔阂最初是来自侧福晋的,因侧福晋本是老爷屋里头的通房丫头,跟人家嫡福晋的家世可没法儿比。故此侧福晋早年仿佛很受了些嫡福晋的欺负,待得侧福晋生了两位阿哥,被请封为侧福晋之后,这便有了跟嫡福晋分庭抗礼的本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