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3章 九卷41 小孩儿贼听话

小十七大方地笑起来,“那又有何难?原本我额涅也不准我乱扔东西,好些东西都是我给扔了,我额涅捡起来存着了。那这些玩意儿,自然也都交给我额涅去!”

福隆安亲自护着小十七去了,傅恒立在船上,隔着浩荡船队、重重烟波,远远望一眼皇贵妃所乘的御舟,视野里也跟着涌满了烟水,一时只剩下了相隔茫茫。

四月十九日,十二阿哥永璂晚了四年的大婚,终于举行。

因那拉氏已死,没人再敢提十二阿哥永璂是嫡皇子,故此永璂的婚事自也寻常不少;尤其是十二阿哥的福晋母家颇有些平常,连妆奁和位下的女子全都是皇帝下旨从宫里给补足的,甚至大婚之时,她的父母已然都不在了。

能来与宴的,唯有她母家亲族:台吉蟒噶拉玛之妻,与管旗章京济尔噶尔之妻……

况且因为十二阿哥这几年的境遇,便连皇室宗亲们也不敢格外进献。

十二阿哥永璂的婚事办得简单,永璂心下何尝不委屈,可是再多的委屈也只能自己生生吞下。

唯有从毓庆宫搬出之时,倒是小十五万般不舍,抱着他掉了好一起子的眼泪去。

这已是永璂在这重重宫墙之内唯一能感受到的亲情温暖了……永璂自己也是红了眼眶去,蹲下抚着小十五的肩,“我就算成婚了搬出去,可是咱们又不是难以相见了。你尽管到撷芳殿去看我,我也还可以回来看你不是?”

小十五哽咽道,“却终究比不得这几年与十二哥在这毓庆宫里一同晨昏,能时时有十二哥的陪伴,更能时时都能聆听十二哥的教诲去。”

这话就因为是小十五说出来的,此时听起来才尤觉得珍贵。永璂也是洒泪,“没事儿!十二哥所抄录的这卷清语手卷,就留给你去。这一卷里累积的有百余句,虽说不多,却也够叫你习学一阵子。”

“等我再积累更多,以后再叫你看,啊”

多年以后,永璂的这一份手卷,已经累积了清语八千余句,为永璂这一生最大的成就,在他奉旨参与《御制满蒙文鉴》总纲的编录中,派上了巨大的用场去。

这手卷是永璂在世之时,每日清早都要亲自把玩之物;永璂死后,这一手卷独独留给了永琰去。

若以平常人心度之,永琰夺走的恰恰是原本该属于永璂的一切……可是兄弟两人之间却并无怨怼,反倒是情谊格外深厚。

这是小十五天生仁厚的缘故,可是回头细想想,又何尝不是皇帝老谋深算、从旁暗暗推动之功?

那些年里,永璂所有的助力都被斩断,他在宫中孤立无援;唯有年幼的小十五以真心对待……这份情,终于平安地消弭了永璂有可能会对小十五的储君之位所产生的威胁。

到四月了,小七的陪嫁物品预备得大体就位。这一日内务府又呈上一份陪送的衣物详单来:

下嫁用石青缎面五等貂皮褂二件、天马皮褂一件、古铜缎面天马皮袍一件、酱色缎面羊皮袍一件、油绿缎面羊皮袍一件;

镶片金金线石青妆缎边红妆缎心头枕二个、镶片金金线石青妆缎边绿妆缎心头枕二个、镶倭缎金线石青闪缎边红闪缎心头枕二个、镶倭缎金线石青闪缎边绿闪缎心头枕二个、石青缎边桃红缎心头枕二个石青缎边金黄缎心头枕二个;

红妆缎面桃红纺丝裏衣架单一个、盆架单二个;

红妆缎面石青妆缎腰刷花纺丝裏夹幔一架、春紬面纺丝裏夹幔二架、金黄蟒缎面石青妆缎腰刷纺丝裏夹帐一架、春紬面纺丝裏夹帐二架、绣缎面纺丝裏夹帐一架、纱帐一架石青倭缎毘卢帽三色片金菜子三道妆缎刷子二层花纺丝裏盖帐一架、单纱帐一架;

春纱面纺丝裏夹帘四架春紬面纺丝裏夹帘三架、绣缎面纺丝裏夹帘二架、有腰刷样带单纱帘四架;

红缎面金黄缎顶腰刷纺丝裏长顶车帏二分、金黄布面杭细裏旱套二分、红花纺丝油单顶帏二分、随油单总套二分、狼皮面官用缎裏车褥一个、金黄妆缎面红缎裏车褥一个……

林林总总,已是叫人眼花缭乱。可这还没完,不光赏给七公主,还赏给了七额驸去:

额驸用蓝潞紬去欠五等貂皮端罩一件、石青素缎面天马皮褂二件、五等貂皮褂一件、银鼠皮褂一件、灰鼠皮褂一件——这是外褂,穿在袍子之外的;

镶海龙边酱色蟒缎面五等貂皮里朝衣一件、驼色缎面五等貂皮袍一件、酱色缎面银鼠皮袍一件——这是袍子,穿在外褂之内;

石青妆缎边素缎心坐褥二个;

这些赏给七额驸的,自都是按着固伦额驸的品级所用,其余品级的额驸皆不可僭越。

除了赏给七公主、七额驸之外,还连给七公主陪送的位下奴才人等的衣物,也一并赏给内帑,令外头准备:

女子户口人等用缎面羊皮褂四件、布面碎狐皮褂十二件、缎面羊皮袍二十三件。需用外雇裁缝做长工三百六十六工,每工钱一百五十四文,领去大制钱五十六串三百六十四文……

便是有整个内务府帮衬着,婉兮看着这些也觉眼睛都快不够用了。须知这女儿虽说下嫁给蒙古喀尔喀部,却并不离开京师,已是赐第在京师居住;可是瞧着皇上这架势,简直如同小七要远嫁蒙古去,多少年都回不来了似的。

婉兮瞧着镜子里的自己啊,光是办小七这婚事,已是额角白发多了几根,眼角皱纹都多了几条去了。

给儿女办婚事原本就是最费心劳神,什么都担心不够好、不够完美;更何况这是皇帝嫁女儿,又是大清入关以来头一个非皇后所出的固伦公主呢,且又是在皇上六十大寿之年出嫁的,这便一切的预备便只求更要精益求精了去。

虽说华发偷生,皱纹暗滋,但是婉兮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是如此的欢喜啊。

疲惫之外,却也笑得心满意足。

小七是她与皇上的第一个孩子啊,意义非凡,婉兮对小七的情分也最深。唯有安顿好小七,她这当额娘的,这一生才仿佛能长舒一口气去。

颖妃何尝不明白婉兮的心去,这便回去给小十七好好儿的提前做了一番教训。

便是皇贵妃都没刻意嘱咐什么,只叫小十七循着天性去就好;颖妃倒是放不下心来,担心这位小阿哥到了忠勇公面前去上房揭瓦。

忠勇公病着呢,叫他这么一闹,若是不利于养病,那可怎么好啊

从来这当养母的,实际是要比本生的额娘更得操好几倍的心去。凭皇贵妃之贵,能将这好容易得来的老儿子交给她抚养,当真是不敢叫这位小人参娃娃行差踏错半点去啊

小十七也是天真烂漫,听是认真听着,不过从那一脸的笑容就能猜出来,人家是左耳朵听完,右耳朵跟着就冒了。

颖妃无奈地叹口气,“我方才都嘱咐你什么了?你能给我记住一句不?来,说给我听听,能说满五个字儿,我就赏给你一块好饽饽。”

小十七一乐就满脸的喜气儿,小眼睛翻了翻了的,说出的绝不止五个字,说出来二三十来呢。

“不许哭、不许闹、不许进屋就上炕,不许爬炕上就去翻人家炕衾的抽匣,不许……见着什么好玩的就跟人家要。”

颖妃又是气又是笑,伸手点住小十七的脑门子,“你啊,你啊,你可真是额娘的小克星!你这些话意思都对,可是字儿啊却是一个都对不上!”

小十七认真道,“总归颖妃额娘的嘱咐,儿子心里都明白!”

颖妃也只能叹口气,“也罢,你至少还是明白这是非曲直的。这便跟着你四姐夫去吧,切记,凡事恭谨。”

福隆安带小十七下了御舟,坐如意小舟摆渡到傅恒的船上去。

如意小舟穿梭于高大楼船之间,有如小蚂蚁穿行丛林,颇有意趣。

却也考验船夫的本事,倘若稍不小心,就有可能被大船撞了,船碎人落水。

就因为既有趣又有风险,小十七反倒更加喜欢,乐得坐在小舟上,伸出手去划拉水。

三岁半的小孩儿,且是这样的性子,真是将福隆安给吓得头发都要立时白了。

“哎哟我的十七阿哥,不能这么玩儿,啊”

小十七笑呵呵地,从他腰上一把抽出小腰刀来。

福隆安惊得一个摇晃,险些栽水里去,“十七阿哥,这就更不行了!”

结果人家小十七可不是玩儿利刃,人家是郑重其事地在船舷上划道道儿呢。

一边划,人家还一边哼哼着天外来的调儿,“小宝剑儿,你快来呀;大鼻子你乖乖滴呀”

待得上了傅恒的船,九爷也意外竟然是小十七来。

不过当阿玛的还是先瞧出自己的嫡长子,一副“花容失色”的模样。

傅恒先伸手叫福隆安扶着,起身给小十七行礼。

小十七却上前抱住傅恒的腿,嘿嘿地乐,“我额涅说,我要是叫舅舅给我行礼了,等我回去,额涅就叫我背五十首唐诗!舅舅救我……”

傅恒哑然失笑,可心底——却又是流淌过那酸酸甜甜的滋味去。

“好,奴才不叫十七阿哥为难,那奴才就不行礼了;可是叫你四姐夫替奴才行个礼吧”

虽说眼前是个稚童,可是君臣之礼不可废,九爷亲自扶着小十七,正正经经接受了福隆安的跪安去。

小十七唧唧咕咕地乐,也有点小得意,“我额涅没说我不准叫四姐夫跪……”

礼数行完了,人家小十七欢欢喜喜指着傅恒所躺的床榻,“这不是炕!我能上去!”

傅恒还没想明白是什么意思,人家已经自己一把扒掉了鞋袜,爬上去翻抽匣去了。

傅恒这才回身问福隆安,福隆安将这位小皇子在如意小舟上的情形,以及唱的歌儿都与父亲说了。

傅恒倏然扬眉,却是笑了,“刻舟求剑、曹冲称象。”

福隆安之前光顾着紧张了,这会子回头一想便也笑了,“可不是么!”

福隆安瞟一眼那掏抽匣正掏得热火朝天的小十七,摇头苦笑,“这位十七阿哥啊,当真是活人精儿。”

傅恒转眸凝视那小小的身影。

九爷这一辈子性好奢华,手里但凡是个物件儿就都是好东西,有些甚至不逊于皇家的,这小十七自是挨个抽匣都如获至宝……傅恒的眼中不自觉露出宠溺。

“可不是个人精儿么,在皇贵妃主子的肚子里,就是拿人参给堆出来的。皇贵妃这些年最希望所诞育的皇子,能逃开这皇家的皇子之争去,只当个逍遥王爷……我瞧着,这位十七阿哥终是能令皇贵妃如愿以偿了去。

Tip:阅读页快捷键:上一章(←)、下一章(→)、回目录(回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