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话,外头刘柱儿进来回话,“……内大臣带领个新的侍卫来,想给主子请安呢。”
婉兮便一扬眉,“这是什么规矩?侍卫都在后宫之外行走,不便与内廷主位见面的。这个侍卫怎么要进来给我请安?”
刘柱儿却笑,“主子见了,心下便明白了。”
婉兮扬扬眉,情知这里头有故事,便也点头,“叫进吧。”
说是侍卫,婉兮想着怎么也得十三岁往上了,这便按着成人的身量高度去看门口儿——结果进来的没那么高。
不过虽说没那么高,却也不矮,不过就比婉兮以为的那个高度,矮那么半个头罢了。
语琴看着都惊讶,“……说是新来的侍卫,却是个小孩儿?”
那孩子黧黑的皮肤,却又一双寒星般清冽的眼睛,当这孩子的面容完整印入婉兮的眼底——婉兮便惊得一把抓住了语琴的手臂,好悬自己从炕上起来,忘了是在坐月子呢。
语琴吓了一跳,却见婉兮已是含泪,柔声唤,“……伦珠!”
——原来这孩子,正是玉壶与傅清的遗腹子,那个生在雪域里的孩子,伦珠。
伦珠这孩子,今年已经七岁了。还是个孩子,可是个子竟然已经窜得这么高了。
伦珠规规矩矩跪倒请安,再抬起头来,已是笑容满面。
一个有寒星一般眼睛的孩子,一笑起来,竟如高原的阳光一样炽烈又温暖。
因今年七月召见蒙古王公的规矩早已定下,皇帝陪了婉兮两日,七月十六日,皇帝奉皇太后圣驾从圆明园起銮,赴热河。
将那欢喜的气氛完完整整留给婉兮,皇帝一直到南石槽行宫、密云行宫,才正式处置库车之战的后果。
皇帝连下旨意叱责雅尔哈善,革去“靖逆将军”职,将雅尔哈善交与刑部侍郎永贵、令在屯田处效力。其“靖逆将军”印,暂由富文之子明瑞署理。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朝廷用兵西北,粮草是大事。这位侍郎永贵所负责的屯田,就是朝廷大军在驻扎地同时驻兵营垦。这年奏报朝廷:得谷三万五千八百余石,可为兵马粮草,不必惊扰当地百姓。(现在那边还是军垦,都是乾隆爷留下的法子啊)
皇帝七月二十二十到达避暑山庄,便又下恩旨,将几天前皇帝刚刚下旨赏给金黄带的拉旺的叔父车布登扎布,晋封为亲王。
若此成衮扎布兄弟,已然都为亲王。再追溯他们的父亲去,就是这一门父子兄弟皆为亲王了。这样的煊赫,便是内扎萨克蒙古与外扎萨克蒙古全加起来,也难有人企及。
虽西北用兵,库车围城已然四十余日,皇帝仍不忘赈恤西南那遥远的云南丽江所属白沙、朿河、木保、刺缥等四处的雹灾。
皇帝将西北的战火硝烟,一肩挑起,带离京师。圆明园里,婉兮这便留下的依旧还是重重的欢喜。
此番那拉氏还是要侍奉皇太后,故此还是随驾而行。皇帝便将纯贵妃留下来,摄理六宫;可是纯贵妃这会子身子终究也绵弱了,皇帝也怕她扛不起这些责任来,这便叫舒妃也同留下来帮衬着。
妃位之上,愉妃随驾;嫔位上论及随驾之人,语琴和颖嫔都想留下来陪伴刚临盆的婉兮。
婉兮留下了语琴,却劝颖嫔随驾同去。
终究颖嫔是蒙古八旗出身的格格,这样的时候儿应该随驾。
婉兮捉着颖嫔的手道,“……陈姐姐如今也都四十有二了,家中陈阁老又刚溘逝不久,陈姐姐也是伤了心去。叫陈姐姐一个人带着小七和麒麟保,我当真是不放心。你这般随驾去,叫陈姐姐身边儿有个帮衬,我才能放下心来。”
颖嫔一想到福康安那活猴儿似的脾性,便也是笑,“也是,陈姐姐的性子太好,管束不住保哥儿。还是我去吧,他要是不听话撒腿就跑,大不了我骑马撵他。看他跑得快,还是马跑得快!他要是再不听话,我就拿马鞭子抽他小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