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抢了一个。
还是没错误。
他满头大汗,一丝不乱的头发突然零散了,他就像要发疯似的,拖着残腿,顾不上用拐杖,站起来去抢学生的教材。
他一口气抢了五本,发现每个学生的教材上全没有错。
他心开始凉了,凉得呼吸出来的气息,都是冷的。
他有点害怕了,手脚都在发抖。
他这么一冷一静,就发现学生和领导们,全部都在看他。
他自己失态了。
领导们眼里,好像有了领悟。他们每个人都是拿着王玉年办公室带过来的教材,又拿着学生们的教材。
两下对比,只有王玉年给领导们的是错误的。
这个错误,是恶毒的、残忍的,会毁了顾轻舟的名声的,不是无意。
“这”王玉年想要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有个学生大胆,拿过来教员放在桌面上的书。
“哎呀,院长他们的书和我们的不一样,他们这个是错的。”学生看完了,高声道。
这下,学生们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不是同一批印刷的书吗?怎么会错了呢?”
“还有谁的书是错的?”
“没有,我们的书都没错,校长和副院长他们的书是错的。”
学生们开始七嘴八舌,满教室都是声音,甚至到了喧哗的地步,隔壁教室就有学生溜过来,趴在窗口看热闹。
“校长,您的书为何跟我们的不同?”有学生直接问。
校长被问懵了。
他懵,不是他觉得这个问题难,而是他感觉这些学生蠢。
这么简单的问题,学生都看不出来?
王玉年和顾轻舟的恩怨,全校都知道;王玉年刚才的反应,学生们都看在眼里了。
还能为何,王玉年搞鬼的呗!
至于王玉年搞的鬼,为什么这么不靠谱,为什么是两套不同的教材,校长也不知道。
“学生们还是很好操控的,太天真愚蠢了。”校长的思路一劈叉,临时开了个小差。
教员的提问,在教室里再次掀起惊涛骇浪。
这位教员自己也局促不安。
他是真发现了问题,并非挑刺。这本教材上,有个治疗失眠的药方,前面写了“西洋参”五钱,后面却又写了个“黎芦两钱”。
黎芦与各种参都反,不能一起用。它与西洋参,也是十八反之一。
这个药方里,有二十一味药,顾院长可能是笔误吧?
毕竟编写这么一大本书,不可能没半点错误。
只是,其他错误都好说,犯了“十八反”的错误,就严重了。
白纸黑字,而且书发到了这么多学生手里,这次顾院长如果不离开学校,大概是打发不了的。
教员不知是好,还是坏,故而惴惴不安。
“是吗?”他听到顾院长也如此说,她脸上却无半分慌乱,好像笃定自己不会犯错一样。
她也翻开了第109页,然后笑了笑,没说话。
她的模样,是混不在意的,似乎有什么隐情。
教员心中更慌了。
他身不由己转头,看了眼旁边的卫生部次长。
聂次长的脸变了,尴尬又气愤,似乎想要说话;校长也看到了,一脸难堪,对着书本目瞪口呆;其他跟随着次长和校长的人,脸上也没了血色。
他们第一排这群人里,只有王玉年稍微能控制表情。
不过,他的表情很奇怪。
王玉年好像不是在控制他的震惊,而是在控制他的喜悦,因为他死死抿住唇,眼睛却弯了,像是想笑。
教员心中稍微踏实。
不过,他这踏实尚未过三秒,后面的学生们议论开了。
“哪里有十八反啊?”有个学生问。
“对啊,是哪两味药犯了十八反?”旁边的学生搭腔。
他们闹哄哄的,纷纷询问同桌,第109页到底哪里错了。
“顾院长,哪里犯了十八反啊?”有个大胆的男生,站起身高声问,“是什么和什么十八反?”
他们都不是学中医的。
甚至还有人不知道十八反,只是听着名字感觉唬人。
司行霈阖上了书,唇角微翘。
那个提问的教员,脸发烫了,不知是紧张还是生气:为什么这些学生不知道十八反?
他看了眼顾轻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