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安太公主低喃了句,希翼地看向姜宓,“我想要一个大的,能整个遮住眉间这一块……”她用手比划了下。
太后拍拍姜宓的手:“去吧,你看缺什么我让人准备,给安庆贴一个。”离得近了,姜宓才看清安庆公主厚厚脂粉下,眉间凹凸不平的疤。
她记得伺候巫家昱的奶嬷嬷在船上跟她介绍过这位公主,先帝幼女,敏妃所生。
敏妃早逝,她自小被抱在慈庆太后身边教养,因聪慧可爱,早年很得先皇和慈庆太后的宠爱。
皇上登基前夕不知为何惹怒了先帝,小公主帮忙求情,被先帝丢出来的茶盏击中额头,留下了伤疤,从此便移了性情,变得怯懦多疑,不爱出门。
16岁时择婿,她外祖安国公带着她舅家表哥进宫求娶。
皇上为两人指婚,隔年安国公退出朝堂,舅舅承爵,她嫁给了表哥安国公世子。外面传言,两人感情不和,因为她表哥,结婚不满三月就自请镇守西海关,已三年未归。
打量圈安太公主的衣着、头饰、妆容,姜宓扭头跟太后道:“我想带公主净净面,重新上妆。”
“琉璃,”太后对随侍的女官道,“带嫣儿和云初去东暖厢梳妆。”
“是。”
到了东暖厢,姜宓列了串自己要的东西给琉璃,拿着剪刀去廊下剪了几朵牡丹。
安庆公主双十年华,偏偏因为脂粉过厚的缘故,衣着、头饰都过于老成持重,看着,不知道的还当她跟王氏大小差不多呢。
当然,深色的衣裙,过于贵重的头饰,装扮好了,另有一种雍容华贵的风情。
姜宓让她的贴身侍女,把她的头发全部梳起来,挽成高髻,前面戴上花冠,后面插·入剪的大红牡丹,然后亲自给她上妆。
先于脸上拍一层花露,敷一层面脂。
安庆公主的眉毛淡而短,姜宓略给她修了下,拿黛笔将一双眉毛画得又细又长,配合着眼尾上挑的弧度,无端给人几分凌厉之感。
挑了点姻脂点在眼尾和两腮,拿毛刷轻轻晕开,随之姜宓调了几样颜料,挑了支又细又小的毛笔,托着安庆的下巴,于她眉间画了个火焰似的凤尾花。
唇脂一点,耳环一戴,镜中的女子又美又飒!
“公主,气势再盛点。”姜宓说着,手掌在她后背轻轻按了下。
安庆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板起了小脸。
“不错,美极了!”姜宓收回手,帮她理了理衣裙。
安庆定定地看着镜中的人,抬手轻抚眉间,那让她自卑了十年的疤痕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朵漂亮的凤尾花,因疤痕的凸凹,美得跟真的一样,红得耀眼!
“公主!”侍女小蝶激动地托住安庆的手臂,打量道,“真美!公主,你真的好美!”
“姜小姐,”小蝶松开安庆,扑通一声跪在姜宓面前,“谢谢、谢谢你。”
吓了她一跳,忙弯腰将人扶起:“快起来,你不想多学几个花样,让公主每天的妆容都与众不同吗?”
“除了凤尾花,还能画别的?”小蝶惊讶道。
安庆公主亦看了过来。
“当然。”姜宓微微一笑,提笔蘸着颜料在宣纸上一连画了十来个,有展翅要飞的蝴蝶、蜻蜓,有额黄、云纹、晓霞妆等,完了又帮她们裁了几片金箔,教她们如何在额上粘水晶、珍珠等。
“公主、姜小姐,可是好了?”门外,女官催道。
安庆让小蝶将姜宓画、裁、做的收起来,挺了挺背,拉起姜宓的手道:“走吧,母后她们该等急了。”
一进大殿,大家的目光就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安庆的额间。
一时,屋内静极。
安庆握着姜宓的手紧张地抖了抖。
姜宓展颜一笑:“太后,皇后娘娘,你们是不是被安庆公主的美貌迷倒了?”
“对、对,迷倒了、迷倒了。”太后哈哈笑道,冲安庆招招手,“嫣儿,来,让母后看看。”
“母后……”安庆忍不住红了眼。
姜宓轻轻推了她一把。
从宫里出来,姜宓和王氏乘坐的马车后面,跟着满满一大车赏赐。
马车里,王氏不似来时全程对姜宓无视,而是瞧了她片刻,讥讽了句:“安庆性子自来冷淡,戒备心强,无人可与之交好,你倒是会曲意逢迎。”
姜宓展颜一笑:“大太太是不是还要说,我额上的水晶亦是一早谋算好的。”
安庆的行踪岂是她一个小小的医女能打听到的。王氏抿了抿唇,不悦道:“伶牙俐齿!”
“谢谢太太夸奖。”
王氏气得冷哼一声,扭头看向了窗外。
两人到家,大皇子府的管家刚走。
春红上前禀报道:“小姐,大皇子府过来投了拜贴,他们想请你过去给王妃看看。”
“另外,成南伯府的嬷嬷来了,在老太太那还没有走。”
“成南伯府。”姜宓轻喃一句,不由凝了眉。
来京前,她听姜信提过一嘴。
20年前,突厥来犯,镇守西北边关的威远侯上书请求先帝增兵增粮,她爷爷怀阳伯托人情走关系领了运粮的职务,本想就此进入朝堂,哪曾想运去的粮草到了边关,竟全部发了霉,将士吃了,别说打仗了,全都拉虚脱了。
那一战,威远侯虽守住了西北的大门,却是惨胜,十万大军,折损过半。
威远侯一家13名儿郎,更是牺牲在战场上七人,余下几人也是伤的伤,残的残。
事后虽查明,粮草在京中就已经发了霉,怀阳伯也难逃一个失查之罪。
一时之间,所有姻亲、旧部避之唯恐不及。
“她来做什么吗?”
“说她家太夫人想见见你。”
姜信三兄弟的外祖母。
姜宓略一沉思,吩咐大花清点宫中带回的赏赐,挑一些给各院送去,过去儿童房跟几个孩子打声招呼,带着春红去了老太太住的春晖阁。
“云初,”见过礼,老太太拍拍身侧的软凳,“来,坐这。”
姜宓依言坐了过去,接过青梅递来的茶盏抿了口,看向成南伯府来的蔡嬷嬷:“年前有些忙乱,我不便上门,年后吧,世子已让人去接我爹娘、大伯、族人,等他们来了,安置好,我们再一起上门讨饶。”
老太太满意地听完,看向蔡嬷嬷:“是这个礼,云初一个小娃家家,很多礼仪规矩还不懂,等我安排人教教她,再上门也不迟。”
打发走蔡嬷嬷。
姜宓思量了番,问老太太:“威远侯府诸人可还好?”
老太太轻叹一声:“那一战,老威远侯失了条胳膊,没多久就去了。他长子瘸了腿,无法承爵,长孙战死,大房次孙又伤了心肺。”
“不久,二房父子跟着战死,爵位落在了庶出的三子身上,那三子文不成,武不就,养的儿子也不成样子,前年跟人在街上闹起,大打出手,伤了人命,皇上恼怒,侯降伯。现已是威远伯府。”
“老太太,我想年后过去看看。”
老太太握着她的手揉了揉:“去吧,让昱儿陪你。”
姜宓应了声,起身告辞,回去配药,人参养荣丸、乌鸡白凤丸。
从宫中拉回的赏赐中有牛黄、麝香、栀子、冰片、郁金、犀角和三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