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微微松了口气,转过头来温和的冲他笑了笑。
大抵是扭头时露出了原本被发丝遮掩的耳垂,陆安眨了眨眼睛,忽然扬起了唇角,有些兴奋的“啊”了一声。沈默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见对方也撩开了自己耳边的发丝。
“你和我一样……这里都有一个小痣诶!”
沈默当即便怔住了。
陆安还在兴奋的说着,他捏了捏自己的右耳耳垂,又指了指他的右耳,“真的太巧了……连大小都一模一样……我第一次遇到和我一样在这里有个痣的人。我们一定很有缘分……我妈说耳朵上长痣的人都很孝顺,但我姑姑又说这里长个痣会大富大贵……”
他是真的很激动,几乎拉着沈默要把自己耳朵上这颗痣的故事从头到尾讲一遍,却不曾注意到沈默的表情逐渐变得僵硬,最后像是快要哭出来了一样。
沈默怎么也想不到,事情的真相居然会是这样。
他还记得,他和陆承宇第一次时,那人便吮着他的右耳耳垂不肯放开,说最喜欢的就是这一块软肉。此后的三年,那里似乎成了他们夜晚的情趣,他从未深思为何对方只钟情于那一颗小痣,但今天答案却赤裸裸的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原来……他只是一个替身。
一个刚巧有着同样小痣的替身。
陆安渐渐察觉到了气氛的古怪,他的声音逐渐变小,最终安静了下来。眼睛轻轻的眨了眨,他刚想问怎么了,却见沈默扶着沙发的把手站了起来。
“我……我突然想起来还有急事……”他的脸色格外难看,却还是勉强笑了笑,“谢谢你的招待……今天可能得走了……”
“诶?可是承宇哥说……”
陆安感觉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但对方却没有给他挽留的机会,“抱歉……真的,我得走了……有些急事……”
沈默连话都说的有些颠倒,他仓促的换了鞋,不顾陆安的挽留便匆匆离去,只剩陆安独自站在门边,疑惑的看着他踉跄的背影。
半小时后,陆承宇回来了。
男人身上还带着外面凌冽的寒风,他拎着两个装满了餐盒的袋子进了屋,不顾放下手中的东西便四处寻找沈默的身影。
“沈默……沈默?”
“哥,他走啦。”陆安抱着小枕头接过了重重的袋子,“诶……这么多吃的……”
陆承宇立即拧起了眉头。
“他去哪了?不是让他等我吗?”男人略有些焦急,语气也不自觉地带了些冷意,“他和你说来干什么了吗?怎么又走了?”
“诶,我没问诶……”陆安愣了愣,“不过……我看他走的很着急的样子……而且脸色也不太好……”
“就像是……快要哭了一样。”
莫名的,陆安有些心虚了起来,声音也逐渐小了下去:“我就和他聊了聊天……聊聊你什么的。哦对了……我还发现他耳朵上也有一颗痣……”
当被告知父亲患上肝癌后,他还残存着一丝幻想——如果是个体积不大的原位癌,那做个腹腔镜的手术应当就能解决问题。
然而情况并非如此。
当沈默看到母亲传来的那张ct片后,他站在原地愣了很久。或许相比于已经出现全身转移的晚期患者来说还好了一些,至少还只是肝内转移,但就算如此,情况也已经紧迫到容不得再等的地步了。
必须要肝移植。
f市的医疗水平自然比不上a市,他立即将父亲转入了自己医院的肝胆外科,并且收在了主任手下。□□需要排队,但也并非那么稀缺,更何况他身为本院医生,也好稍微优先一些。
剩下的唯一的问题,就是钱。
如果三年前父亲不曾赌博欠债,那如今根本不会有任何问题——只要联系好医生,准备好肝源,马上就能推进手术室,随后再跟进其余治疗。但已经发生的事实无可挽回,他的父母不过是县小城里教书的老师而已,每年攒下来的钱都已经拿去还了赌资,如今手头剩的不过是几万。而沈默自己也仅仅能拿出前两年攒的七八万而已。
根本不够。
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要再一次去找陆承宇。
沈默知道自己很可笑,毕竟十多天前还在说着自己会把钱还回去,现在却又得向他借钱。想来陆承宇所说的话也是没有错的,他们之间的关系确实只是包养而已,只是他太过愚蠢,一直意识不到。
沈默苦笑着按响了公寓的门铃。
他以为陆承宇应当在家,毕竟今天是周末,而那个男人又没有到处跑的习惯。当门铃响起后,他很快就听到了拖鞋拖在地上啪嗒啪嗒的声音,还容不得沈默去分辨,门就被拉开了。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一张年轻又可爱的面庞从门后探出,他似乎才刚起床,头发都有些凌乱,睡衣衣领的扣子也扣歪了。在确定沈默看上去不是什么坏人后,他又将门拉开了一些,露出了自己隆起的肚子。
沈默愣在了那里。
一个……孕妇?
“诶……是敲错门了吗……”陆安眨了眨眼睛,歪着脑袋看着对面清秀的帅哥,“没有事的话我就关门了哦……”
沈默抿住了唇。
“请问……陆承宇在家吗?”他干涩的开了口,勉强露出了一个客气的笑容,“我找他……有点事。”
“哎?找承宇哥吗?”陆安又歪了歪脑袋,“承宇哥今天很早就出门了,说公司里有事情呢……不过说不定他会回来吃饭,你要不先进来坐坐?”
说罢,他完全拉开了门。
沈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的那一句“好”。
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如今他却像一个客人一般被迎了进来。曾经他亲手挑选的拖鞋被另外一个人从鞋柜中拿出并放到自己面前,他还得客气的笑一笑,再说一声谢谢。
原先总是整整齐齐的屋子里如今却变得散乱——衣服胡乱的挂在椅背上,桌上还有未清理干净的碗筷。他曾经仔细养护的一盆兰草也像是很久没有被浇过水,灰扑扑的垂在角落。
陆安想让他在沙发上坐坐,但沙发上却堆了他的毯子和衣服,他胡乱的将东西推到一边,清理出了一块干净的地方。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挠着头冲沈默笑了笑,随后又啪嗒啪嗒去厨房倒了两杯水。
“钟点工下午才来……所以家里有些乱,你别介意哦……”软糯的嗓音实在是令人无法产生厌恶的情绪,他又眯着眼睛笑了笑,从柜子里拿了一罐子曲奇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