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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萌这么说,白思东便也没再婆妈,他们坐在探视间里,隔着一块玻璃,黄妈从里面的房间被带出来……
黄妈看到小萌和殷时修时,不自觉的咬住了发白的唇。
一如小萌对小舅说过的那样,即便真的见到了黄妈,她也没什么情绪……
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平静的过了头。
黄妈坐好,与苏小萌面对面,一道玻璃将两人隔开,玻璃上钻出的小孔可供传声。
“四少奶奶,四少爷……”
殷时修站在小萌身侧,落在黄妈身上的眸子,此刻一如既往的平静。
黄妈看看殷时修,再看看苏小萌……
可能是氛围太过尴尬,黄妈结结巴巴的想要说话打破这份让她后背发凉的沉默,
“我还记得……四少奶奶您刚进殷家时候的样子……呵呵,根本就是个高中生嘛……”
“私下里,我们这些八卦的佣人凑一块儿聊天,说起四少奶奶都觉得很神奇……”
“我真的记得……那时候,四少奶奶见着长辈,见着生人会感到局促不安,其实不想表现的太怯弱,却又不自觉的往四少爷身后压……”
“呵呵,黄妈是真的喜欢你……你对我们很好,还常常跟着我们学做饭,学插花……”
“说起四少奶奶,宅里的佣人,没人会说一个不好。”
“想想那时候的四少奶奶,再看看现在坐在我面前的四少奶奶,目光坚定,神情淡然,竟有几分四少爷的模样儿……”
苏小萌静静的看着面前穿着一身囚服,老皱的双手被戴上镣铐……
看起来慈眉善目的面孔,些许日子不见,竟老了十来岁。
上次见她,她在家门口给她送中药,她说天气热,请她进来坐一会儿,她说不用了,还要赶着给孙少奶奶送药……
那天的场景,她记得很清楚。
黄妈从来没想过,一个人的沉默,也可以把人逼到这么痛苦的地步。
她哆嗦着的嘴唇,终于吐不出话来,头低下,眼泪就掉了下来……
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此刻局促不安的是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
苏小萌的视线缓缓落在她的手上,没有移开,终于开了口,
“我想知道,你是误害了我和孩子,还是存心要害我和孩子……”
那交握着不安摩挲着的双手,十指几乎同时僵顿了一下。
苏小萌的眼睛眨了一下后,抬起来,与这个中年妇人相视,
“我来这一趟,只想知道这点。你说,我就信。”
“……”
浑浊的眼泪顺着那沟壑漫布的面庞往下滑落,滴在那冰凉的铁镣上。
“警,警方没有和你说么……”
她哆哆嗦嗦的问。
苏小萌冷着眼,
“我要你说。”
“……”
“是个偶然,还是个必然,是无心,还是存心?”
“我不是故意的……四少奶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人这么好,我有什么理由去害你?呜呜……”
“……”
苏小萌看着黄妈痛苦的样子,闭了闭眼,终于松了一口气。
“还好……”
她喃喃一句。
黄妈的哭声乍然停住,一脸怔然的看向苏小萌。
一旁的殷时修,听了小萌说的这两个字,也不禁侧目。
什么叫……还好?
苏小萌扯了下唇角,那冰凉的眸子,此刻闪烁着水光……
“我真怕黄妈你是故意害我和孩子……那样,我会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很可怕……”
眼泪滴落。
这是一个二十二岁的女孩儿,面对这个世界,内心最真实的恐慌。
“还好……”
苏小萌又说了一遍,而后起身,多余的话,她不想问,也不想再说。
就让逝去的不幸和悲痛到此为止。
“小萌!”
谁知黄妈突然喊了她一声。
苏小萌背对着她,“还有事么?”
“你……相信我?”
“我信你,信你只是一时糊涂,信你对我还有我失去的孩子……没有恶意,信你……也已经很痛苦了。”
“……”
“黄妈,量刑下来后,若你觉得重,也务必请你好好承担,即便是坐穿了这牢底,也是你应得的。”
话说完,小萌走出了房间。
黄妈此时眼前已经一片模糊,苏小萌离开的身影,像利剑刺穿她胸口。
怔然痛苦间,还有一道锋利如刃的视线在凌迟着她……
“四少爷……”
“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
“……”
“你看到她了?本不该她受的,她统统受过了,你也是有女儿的人,良心……能过的去么?”
殷时修沉声问。
“不过,是还好……还好你会有很长的时间待在监狱,面对暗无天日的冰冷墙壁,回想你做的事,好好想一想……我等着你愿意说实话的那天。”
“四少爷,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我说了,我一个字也不信。”
殷时修说完,对一旁的看守微微颔首,“谢谢。”
他也走了出去。
这大概是他死守着的那份固执吧,不论错对。
————
白思东倒是没想到这夫妻俩如此迅速。
见小萌出来的时候红了眼睛,白思东叹了口气,上前摸了摸小萌的头发,
“好了,小丫头,别哭了……”
苏小萌点头,抹掉残留在眼眶周围的湿意,冲白思东轻轻一笑,
“看,没哭了!”
白思东被小丫头给逗乐了,
“去我办公室坐一下?喝口水再走?”
苏小萌看了眼殷时修,殷时修点头,
“好。”
两人跟着白思东去了他的办公室。
刑警的办公室真是不讲究,白思东和他的搭档共用一间,进门的时候,搭档躺沙发上呼呼大睡,腿翘的老高。
“紧急集合!”
白思东看着就像个小白脸,结果沉声一呵,声音浑厚又响亮,震得紧跟其后的小萌吓了一跳。
一声令下,只见沙发上躺着的年轻刑警一个翻身便滚了下来,落地便站好,拿起茶几上的帽子,顺手就整理行装,抬腿就往外跑——
“哈哈哈……!哈哈哈……!”
白思东在那拍着大腿狂笑不已,只见被惊醒的年轻刑警嘴角抽搐。
“师兄!你今年都四十好几了!!”
“想耍你,这和年纪有什么关系?”
白思东悠哉说着,而后介绍道,
“我外甥女,我外甥女婿。”
年轻刑警估摸着这会儿还有点懵,摸摸头,想起方才自己的囧样,对上苏小萌的时候,偏黑的脸庞都红了……
白思东眉头一皱,抬脚就踹了一下年轻刑警的屁股,
“看什么看哪,胆子真特么贼大,人老公在旁边呢!”
“啊?哦哦……”
耿直的年轻人应完才发现自己实在太过耿直,忙道,
“我没,没别的意思!”
苏小萌被年轻刑警的窘态逗的笑到不行。
“还不快去倒两杯水来!”
“哦哦!”
年轻刑警应完便灰溜溜的跑了出去倒水。
白思东掸了掸沙发,把茶几上的资料堆一块儿移到旁边,总算是腾出了一块儿空地。
“都是大老爷们,平时也不怎么讲究,殷大老板,你不嫌弃吧?”
“不会。”
“坐吧,一会儿水就来。”
苏小萌环顾了一下小舅的办公室,四个字——不敢恭维。
不过,小萌这会儿看着小舅一身刑警制服,随手把案台上的资料堆到一边,就觉得说不出来的……帅气!
殷时修拉过苏小萌的手放自己腿上。
苏小萌眨眨眼,
“干嘛?”
“没干嘛。”
殷时修淡淡道,但握着小萌的手也没松。
年轻刑警端了茶水进来后,就又被白思东踢了出去,
“上别地儿睡去。”
“……哦。”
白思东坐旁边的单人沙发,见两人坐这还要牵个手不由觉得好笑。
苏小萌察觉到小舅的视线落他们交握的手上,还笑了一下,忙想抽回手,谁知殷时修就是不肯。
白思东扬眉,看了殷时修一眼,倒是赞成他这极具占有欲的动作。
“老婆就是要这样看的紧,尤其是像我外甥女这样的。”
苏小萌又不知道殷时修是哪根筋搭错了,搞得人在长辈面前这么尴尬。
听小舅这么一说,耳朵根都红了。
“去伦敦之前,喝一杯吧,大老板?”
白思东对殷时修道。
苏小萌忙举手,“小舅,我也能喝。”
“能喝你个大头鬼,孩子没了,身体更要好好养。”
白思东瞪了她一眼。
“那我以茶代酒,陪你!”
“干嘛?这么喜欢小舅我啊?”
苏小萌嘻嘻笑了一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像小舅这么“美”的……
还是比较少见的。
殷时修拿起一次性纸杯喝了口水,握着苏小萌的手紧了紧。
“……”
“回头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一定奉陪。”
殷时修对白思东道。
苏小萌一听这话,就是不打算带她了……
“你们干嘛凑一块儿喝酒啊?”
白思东笑道,
“我得谢谢你丈夫啊。”
“谢他什么?”
“我之前还一直很担心你表哥去了美国后会乱来,书不好好念,就去搞些乱七八糟的。”
“时修让他去殷氏美国分部公司做管理,把这小兔崽子忙得七荤八素,倒是没空去鬼混了。”
苏小萌不由笑了一下,倒是难得给白瞬远说了句好话,
“其实瞬远哥虽然性格差,脾气也不好,但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他心里还是明白的。”
“再说,他去美国原本就是要学金融管理,去殷氏也算是实践,就算忙,他心里头还是乐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