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1,哪家姑娘,大呼小叫的

崔大夫人大概是真的很看不上许氏,一边说一边撇嘴,“幸亏你父亲自己努力,要她这样的,给外人看了,还不知道你们家有多少糟心事呢。”

姜璇从前不在姜家,所以也不知道姜家有多少糟心事,但这段时间看来,二太太是省心的,说起来事多的三太太其实不惹到她,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

否则,父亲也不会放心的把家里的事情交给二太太和三太太来打理了。

至于许氏,她在金陵挺闹腾的,开始还好,到了后面,真是穷凶极恶,什么昏招都使出来了。

普济庵很近,没多少功夫就到了。

马车停在门口,前院还好,到了后面第三道门的时候,斜里出来守门的尼姑,仔细的看着众人的名帖,还一一询问带来的人是做什么的,又是什么关心。

原来,这里要来,竟然要提前约,还要把随行的人都描述清楚,临时换人,那是不行的。

到了姜璇这里,那两名尼姑在她脸上,尤其是在碧云和碧蓝身上看了很久,一直到崔大夫人不耐烦的催促了,这才放众人进院。

可姜璇知道,那两人的目光一直在她主仆三人身上打转,到转弯之处,看不到了,才将目光收回。

二太太和三太太的嫁妆不是特别的丰厚,从前来倒是来过,不过,肯定没有崔大夫人熟悉了。

只见崔大夫人轻车熟路地带着她们去了后头待客的厢房,进去时,里头已经有几位夫人太太在喝茶了。

崔大夫人给众人各自介绍了,其实大家都是认识的,只不过姜家去金陵后冷了下来,这会介绍过后,大家说笑着就围着聊起来。

外头有小尼姑端了茶上来,放在众人的面前,还没端起来,姜璇就觉得香气扑鼻。

崔大夫人爽快的对二太太和三太太道,“你们去金陵那么久,很久没喝这里的茶了吧,快喝,我请你们。”

她用了‘请’字,可见这茶的价格定然不菲了。

姜玲假期在明年春天,二太太很少带她出门,倒是姜珃,三太太带着出门了,一个是年龄到了,要相看了,虽然是庶女,可三太太没女儿,把姜珃呆在身边,也算是用心的为她筹谋了。

这会,里头就姜璇和姜珃两个姑娘,其中一位太太笑着道,“你们两个小姑娘,在这里听我们说话也听不懂,还是出去玩吧,只是别乱走。”

姜珃早就坐不住了,拉着姜璇就往外走,姜璇注意到这个院子隔壁的屋子也进了好多客人,都是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说话聊天。

还没出院门,就有小尼姑跟了上来,姜璇拉着姜珃的手,看着小尼姑,“我想问问,推拿的地方要怎么走?”

小尼姑看起来天真烂漫的,行礼也不太标准,道,“施主是第一次来吧?您是新客,可做不了推拿,需在庵里用过的餐和茶叠加到一定的数量,这些斋饭和茶都是帮您去了凡胎,换去凡骨才能享用推拿,成就金刚之身的。”

姜璇看了眼姜珃,姜珃是一直在姜家的,以前怎么也跟着三太太来过吧。

这个庵主可真是会赚钱啊,有了数量限制,那就不一定什么人都能进去,可要进去,就要花钱。

姜珃摇摇头,她是来过普济庵,不过,还没做过推拿呢,三太太好像去过,不过也没有多少次就是。

“那如果我从今日开始,时常来你们这里吃斋饭,喝香茶,你们怎么知道是我用的呢?还有,怎么知道我用了多少回呢?”

姜璇抄着手,问小尼姑。

小尼姑行了一礼,回道,“施主放心,每一位香客都有香火簿的,您所用的斋饭,香茶,都会记录下来,全部给祖师爷做供奉……祖师爷知道了,自然就会帮你去了凡胎,脱了凡骨……”

姜璇想到许氏在京城会时就来一次,又想到那个帮许氏将母亲的八字压在马桶下的符,会不会是普济庵里的大师呢?

她和姜珃一起,在院子里逛了下,就想出院子,小尼姑一直如影随形,面上带着烂漫的笑。

见姐妹俩要出院子,她道,“姑娘,还是不要到处乱走的好,这里到处都是贵客,万一冲撞了可不好。”

姜璇装着很无辜的看了她一眼,“这里的推拿很有名,我虽然不能做,可也想见识一下,应该道哪里去做?能让我看看吗?”

姜珃不知道姜璇要做什么,但她也想到处看看,于是也是一脸无知的样子看着小尼姑。

“施主,做推拿是要褪去衣衫的,虽然都是女客,可也不好给外人看的,一般做推拿的有一个专门的院子,施主要出去走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今日庵堂里有贵客,施主还是小心为好。”

说完,她指了指边上的一个跨院,“那是做推拿的地方,贵客也在那边做推拿,您二位可要注意点。”

许氏什么都说了,可对于那个京城帮她做符的人一直都没供出来,从前是没太在意,毕竟许氏已经不能害人。

而且,这个人也不一定就是普济庵的。

对于推拿的地方,姜璇就没了什么兴趣。

虽然崔大夫人说许氏三不时就过来一次,可到底,她用的是自己的嫁妆银子,也拦不住啊。

如果许氏挪用过公中的银子,这段时间二太太和三太太管家,早就应该发现纰漏了。

只是,许氏这样将银子贴给普济庵,必定是有蹊跷的。

两姐妹也没走远,就在院前走了走,看了看,里头的景致不错,这也是为什么这么贵,依然会有人来的原因吧。

景色好,斋饭好,茶香,还能推拿,要是她,她也愿意来。

两人走了一会,也累了,就要往院里走去。

刚转身,就见路那边过来一行人。

打头的是一位贵妇人,从配饰到衣衫,甚至脚上的鞋面,无一不精致,面容娇艳。

身边跟着两位妇人,看起来是以那位贵妇为主,两人在和贵妇说着什么。

见到有人,那贵妇只是淡淡的一瞥,就转过头去了。

姜璇和姜珃身后是灌木丛,那行人走过去的时候,姜珃忽然惊叫起来,姜璇转头看她,见她正甩着手,跳起来,

“姐姐,有虫子。”

姜璇赶紧拉过她的手,虫子早就被她甩到哪里去都不知道了,可偏偏姜珃最害怕的就是虫子,她闭着眼睛哭了起来。

走过去的贵妇眉头蹙了起来,转过身,冷淡的道,“这是哪家的姑娘,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她身后一位婆子走了过来,傲慢的看着姐妹俩,训斥道,“太妃娘娘问你们话呢,你们是哪家的?”

婆子的眼神,仿佛看姐妹俩是蝼蚁一般,高高在上,不过是一个婆子,就这样盛气凌人,姜璇垂着眼眸,心里想着,不知道这是哪家的贵眷?

姜璇浑浑噩噩的从林翊那里出来,心里乱糟糟的,疑惑和震惊如野草般在心里疯长。

碧云和车夫在外头等着,见到姜璇出来,碧云上前扶着她上了马车,车夫甩甩鞭子,问道,

“姑娘,咱们这是回去吗?”

姜璇强自镇定下来,让他往家走。

到家的时候,姜崇正送走谈完事的同僚,见到姜璇失魂落魄的,顿时心里一沉。

“父亲,我有些疑惑,想问问您。”姜璇脸色苍白,低声的说着。

姜崇顿了顿,带着她去了书房。

姜璇在书房的椅子上坐下,先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才说道,

“父亲刚刚送走了客人?”

姜崇心念电转,面上风平浪静,缓声到,“是的,你面色很不好,门房说今日许老狐狸找你了,你是去见他了?

这些事情无须你来操心,下次再来,你不用见他。”

“你刚刚说有事情要问我?是什么事?你且说一说。”

姜璇实在是没心力跟姜崇兜圈子,径直说道,“我就是奇怪,那么多人得风寒,怎么到我这里,就严重到要失忆了。父亲,我当时病的特别严重还是有其他原因在?”

姜璇仔细看着姜崇的脸,她明显地看到,在她说话的时候,姜崇立刻就变了脸色。

她继续说道,“我实在是疑惑的很,父亲,您能和我说说当时生病的情形吗?”

姜崇一开始神情是掩饰不住的变了,但慢慢的他又恢复了平静,“你为何要知道这个?”

他低低叹息了一声,“也是苦了你,旁人得个病都好好的,偏偏叫你摊上这事,说到底,是父亲没照顾好你。”

他失落的苦笑,“也幸好,你只是失忆,要是其他的……让我怎么有脸面去见你母亲啊。”

姜璇垂了垂眼眸,盯着精致绣花的鞋面,“父亲,您说,怎么我就这么倒霉呢?还是,究竟里头有什么隐情,您能否告诉我?”

姜崇听后,沉默了良久,又看了看女儿。

姜璇的容貌和妻子有七八分的像,小时候她怯弱不堪,后来到了边疆,才慢慢开朗起来。

到了后来,战事看多了,变得果敢勇毅,胆大心细。

他本来应该告诉她实情的,但是,他怕到时候她又会和从前一样。

他决定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事情过去已经过去,她也已经忘记,还知道做什么呢?

姜崇终于决定了之后,才开口,“你是想起什么了?当时你病的重,边疆也没什么好大夫,幸而碰到了神医张春子去边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人没事就好,其他都是虚的。”

张春子吗?她的病是他治的?难怪那个时候他对她格外有好感,还给了自己那么多好东西。

她心里透着几分茫然苦恼,“我想起一点点,总是想起一双紫色的眼眸,可身边的人也没有紫色眼眸的,也不知道到底是谁。”

姜崇心里一紧,紫色的眼眸?难道还是不能避免吗?他抿了抿唇,“是这段时间吗?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阿璇,父亲在,你不用如此的紧张,再如何,还有父亲顶着呢。”

姜璇眨了眨眼睛,到底是什么,让父亲死死的掩盖着真相,一字不提其他。

也许这么做固然是为她好,可她忍不住去想,那还有多少事是她不知道的?被善意隐瞒着。

遮遮掩掩虚虚实实,姜璇已经分不清了。

这些事情确实没对她的生活造成影响,可这一刻,她仍然觉得自己仿佛被人放在半空中,无法脚踏实地的。

“父亲,听说张春子在京城,我想请他给我看看,看看能不能帮我早日恢复记忆。”姜璇说道,从前生活无碍,失去的记忆可有可无,可最近,对她的生活造成了困扰,所以,她还是想记起来。

哪怕希望渺茫,她也想要试一试。

姜崇顿了下,才道,“张先生是专给皇后娘娘看病的。”见姜璇一脸的疑惑,又解释道,

“他去边疆是和皇上去的,皇上当时还是晋王,太上皇担心他,让张先生也跟了过去。”

“虽然不太好请,但父亲去问下,如果不行,咱们再往外面找找,好大夫总还是有的。”

姜璇站起来行了一礼,郑重道,“多谢父亲。”

姜崇心里叹气,好端端的怎么就想要恢复记忆了?他想了想,还是道,“你不用太过担心,能记起来就记起来,记不起来,也无碍的。”

姜璇知道姜崇这是不太希望她记起来忘记的那些事情了。

是夜,睡梦中的姜璇猛然从梦中惊醒。

外头守夜的碧蓝衣衫没披,鞋也没传,从外头奔了进来,见姜璇一头一脸的汗,连忙问,“姑娘又做噩梦了?没事的。只是梦而已。”

姜璇手抚着胸口,轻轻的喘息着,胸腔传来砰砰砰的心跳声。

有一些时日没做这样的噩梦了,大概和自己的记忆有关,今夜又做了那个噩梦,梦里很清晰,可醒来却不记得梦见什么,但是梦里的恐惧,却在她心间救救不散,让她在这隆冬的夜晚硬生生出了一身冷汗。

碧蓝和碧云一直贴身侍候她,今年以来,已经习惯了姜璇这样的惊醒,给她倒了杯水。

姜璇吃了几口,慢慢的让心绪平静下来,虽然是半夜,可也没了睡意,只觉得一身黏黏腻腻的。

她停了一会,道,“让人备水,我想沐浴。”

姜璇的院子里有个小厨房,这样的冬日,灶上有人守夜,也有水温着,就是防止主子要用。

碧云没有当值,在隔壁的厢房被外头的动静给惊醒,于是变成了她和碧蓝一起服侍姜璇沐浴。

等到在热水里泡过,去了身上的冷汗,还有梦里不断逃跑的疲乏后,姜璇这才觉得人精神起来。

碧蓝细细的给姜璇擦身子,等到她左边肩膀时,手顿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