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几乎说不出话来。
两人互相搀扶着往前走,共患难,并不是件轻松的事情。
两个人的体力都已经严重不支,黄芪最重的伤在大腿处,虽然伤口不大,但很深,她一动,就会流血,如果是冬日,温度低,血流的还会慢点。
可现在,她每走一步,血就会流出来,顾念发现她腿上的血越来越多,“你脚上的伤要包扎一下。”
说完,她不顾黄芪的反对,撕了裙子的内衬,扎在黄芪的大腿上,“前面就要到官道了,一定会有人可以帮忙的。”
她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黄芪,口中喃喃得说道。
黄芪其实已经觉得头晕得厉害,失血过多,精神紧张,哪怕她是一个训练过的暗卫,可到底,还是个小姑娘。
包扎好伤口,两人继续走了两刻钟,也仅仅是刚刚走到树林的边缘,黄芪不知怎么,搭在顾念肩膀上的手忽然一脱,摔在了地上。
不过,她还是站了起来。“王妃,我走的慢,要不,你一个人先走,好不好?”黄芪说道。
顾念喘了口气,看了看前方,应该是不远了,“我们一起走,都已经到了这里,就没有谁走的问题了,我们大概还有一个时辰,就能到官道了。”
“不要耽搁时间了。”顾念道。
黄芪看着自己的伤腿,又看了看顾念一脸的坚决,她只觉得眼睛潮湿,她朝顾念伸出手,“好,今日我们生一起生。”
死,不会一起死的,她原本想留在这里,作为吸引那些黑衣人的目标。可王妃既然要一起走,她也一定会撑到王爷到来的那一刻。
顾念笑着拉住黄芪的手,两人才刚准备走,同时身子一僵,转过身子去,又有麻烦了。
那位黑衣人说的没错,这边果然还有人,哒哒的马蹄声急速往这边跑来,没一会就到了她们二十步开外。
这次是三匹马,三个人,皆是和之前黑衣人一样的装扮。
一看那样子,就是有备而来,而她,手镯里的毒针已经用完,毒粉,也已经没有,眼下体力严重透支,黄芪已经受伤。
天色暗淡,雨后一片茫茫,顾念和黄芪并身立在那里,面对着那三个骑在马上的黑衣人,显得那样单薄渺小。
可即使是这样,那三个黑衣人,还是不敢贸然上前,其中一个拱手道,“晋王妃,我们确实不想伤害你。”
顾念没有说话,只是抿唇看着他们,她就算是死,也不会让四皇子如愿。
她既不想做四皇子的禁脔,也不想让四皇子拿她去威胁萧越。
那三个黑衣人不敢上前,三人互相对望,只见其中一人从怀中掏出一捆绳索,拿在手里甩起来,那绳索的一头是只爪勾。
顾念一惊,拉着黄芪要后退,可黄芪的伤是在大腿上,行动没有之前那么快速,到底是避闪不过,一下子就被那绳索给缠在腰上,并且还被那钩爪给搭进去肉里头。
顾念一声惊叫,拉着绳索的人再用力一扯,黄芪顿时就扑到地上,顾念不管不扑上前去,抓住那跟绳索,不让那人拉动。
果然,那些人怕伤害到她,一动不敢动,顾念咬着牙抬头,盯着那抓绳索的人,她手腕微抬,手中的匕首就飞了出去,银光划破夜空,带着一往无前的执着,在马背上的那人还未反应过来时,就无情地插入他的胸口。
今日,她已经杀的够多人了,顾念想笑,她忽然站了起来,拿过被她护在身下的黄芪握在手中那柄长剑,抵在脖颈间,对剩余两个黑衣人道,
“你们说不想伤害我,可一直都在伤害我,我跟你们走,你们放过她。”她指着黄芪。
两名黑衣人没想到顾念会来这一手,他们的同伴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只是,还没等他在马背上倒下去,
同伴的脑袋就先从肩膀上掉了下去。
没等两人反应过来,他们俩的脑袋,也跟着那丢伸缩的人一样,从肩膀上掉了下去!
剑出得太快,那血甚至还未射出,那头颅已经滚落在雨地里。
顾念看着眼前的一幕,手中的剑一扔,忽然整个身子就朝后倒去,她听到黄芪的惊叫,也听到暗一的惊叫,还听到很多人的声音,她倒在了一具温暖的怀抱里。
她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起来,脑子也开始变得混沌沌的。
终于安全了是吗?她最后冒出这样的念头。
萧越一把抱住顾念,手颤抖着慢慢的探向她的鼻间,感到她鼻间传来的呼吸,心头那根几乎崩断的弦终于松了下去。
顾念再醒来,外面天光大亮,隐约能听到鸟叫声,然她还未睁开眼睛,就感觉到有人正在她脸上摸来摸去。
有人!她些微有些混沌的脑子忽然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猛地一睁眼,却不想撞入一双黝黑的眼中。
顾念怔住了,与他对视良久,然后就被他揽到怀里,腰身被紧紧的箍着,紧的让她都要透不过气来。
她也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眼泪流了出来。
两人都没有说话,许久,萧越才放开她,“你……”顾念这时才发觉浑身都软绵绵的,连才稍抬一下脑袋,都感觉头疼得不行。
“你别动,你都已经高烧三天了。你赶快躺着,你才能好得快。”萧越一边抬起手往她额头上摸了摸,一边声音沙哑的说道。
“这里是……”顾念皱皱眉头,顶上是青色兰花帐顶,盖着的薄被子也不是熟悉的,还有身上的中衣,全都很陌生。
萧越对上她的目光,暗叹了口气,抬起手,握着她的手,道,“是我的疏忽,才拖累你,让你陷入那样的险地。我知道错了。”
顾念摇头,她知道并不能怪他,都只是凡夫俗子而已,没有人厉害到可以预知未来,不,她是知道未来如何,可这个时空里的事情,她一无所知。
她怎么会怪萧越?
“这里是我们在南郊的庄子上,你当时昏迷,我等不到将你送回王府再医治。”萧越解释道。
“黄芪呢?”顾念忽然问道。
“她在别的屋里养着伤,等她伤好了再让她回来侍候你。”萧越放开她的手,让她躺好,将薄被给她盖上。
顾念看了看他道,“你不许怪黄芪,也不要责罚她,她已经很努力的再保护我。”
萧越的手顿了顿,又坐了下来,帮她捋了捋散落在正头上的长发道,“你不必担心,我不会责罚她的,这几天我们就在这里养病,等你好了我们再回去。”
顾念点头,“是四皇子要掳走我。”
萧越点头,“我已经知道了,他会付出相应的代价的。”
两人,再未就这件事情讨论过,顾念知道萧越自责,也知道他会讨回公道。
萧越则是怕她说起她曾经经历过的那一切,他听黄芪说了他们的遭遇,每听一句,他就觉得自己真的太失败了。
他的念念,本不应该遭受那些伤痛得。
承平二十二年夏,原本端午过后就会去西山行宫避暑的永平帝并未去往行宫,而是一直在宫里呆着。
那些原本会跟着去避暑的大臣也只能待在皇城中,这年夏天卖冰的商人赚了好大一笔。
而,更震动朝野的是,这年七月流火季节,永平帝,竟然下了罪己诏!
诏书中称,他梦到先帝指责他,未曾照顾好天下黎民百姓,致使多地发生洪涝灾害,他心中惶恐,害怕再发生前朝那种地龙翻身事件,想要亲自前往皇觉寺,斋戒三十天。
但,四皇子纯孝,言国家不可一日无主,甘愿去皇子之身,以庶民身份,终身去皇觉寺为百姓祈福。
这罪己诏一出,满朝皆惊,大臣纷纷求见永平帝,就连太子,也觉得不可以思议。
但,他已经收到萧越的消息,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就连张太后,也是怒斥永平帝,就算四皇子要去庙里祈福,也不用剥夺他皇子的身份!
以皇子的身份给百姓祈福,不是更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