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该如何给这位姑娘说,这都是主人亲口吩咐的。
可顾阿蛮只是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
他这样一言不发,都比大吵大闹,让人来的压力还大。
三皇子好不尴尬,出声打圆场,“可能是绿云山主忘记了,要不我还是改天过来。”
“不用。”
顾阿蛮的衣角在那扇闭着的大门前甩出一个干净利落的弧度。
“既然绿云山主如此忙碌,我就不打扰二位清谈了。”
顾阿蛮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路过三皇子马车前,垂落的车帘被人掀开,车帘后露出了一双温润清澈的眼,只是在看到经过的顾阿蛮时,眼底依旧蕴着那好似草原孤狼一样,锐利深邃的目光。
顾阿蛮看到了他。
他也看到了顾阿蛮。
彼此相视一眼,却又好似,惊鸿一瞥素不相识。
见马车离开,车上的人走了下来。
三皇子还盯着那渐渐消失的马车,有些怅然若失,身旁的客卿似乎不敌这寒冬风雪,低声轻咳了几声。
“阿律怎么下来了?”
三皇子看着这位自己新收的客卿,眉眼间难掩对对方的信赖。
连着说话都轻快了几分,“阿律可看清了,那就是顾阿蛮。”
三皇子眉眼间依旧是战场征伐多年流淌的锐气,那骨子里的倨傲,是他身上那身文士衣衫难以掩盖住的。
“哦,那就是顾阿蛮。”
他话说的很慢,垂眸间却遮住了自己眼底的光亮,几月不见,竟然从拿着匕首威胁嗜血的模样,变得如此端庄秀丽,好似大足人家的贵族小姐。
是他忘了,他初见她时,便是这副样子。
只是,他记得最多的是她月光下满眼狠劲拼命的眼瞳,清亮又耀眼。
“是啊,”三皇子道,“只是可惜,她刚刚定亲了。”
阿律耶眼底光芒更盛,“皇子可想将她抢过来?”
这个提议简直让人心动。
可是只要想起,与她定亲的那一人的身份,三皇子只得苦笑,“那位,怕是抢不得。”
只要他想登上那个位置,就需要柳渊的支持。
所以,哪怕他再欣赏顾阿蛮,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挑战柳渊的底线。
不过一女子而已,哪怕惋惜,又哪里来的权倾天下重要。
三皇子转身对着守门小厮笑笑,“还请通报山主一声,怀善前来赴约。”
事实上绿云在院里吗?
他不仅在院里,还衣衫大赏,穿着那身花花绿绿又显眼无比的衣裳,半卧在美人榻里,看着教坊司的姑娘吹拉弹唱,载歌载舞。
屋里燃着无数的火盆,地上铺着绵密丰盈过脚背的兽皮地毯,清新冰凉的果酒,甚至要加了冰才能送上。
绿云长发卷曲,赤着脚,想巧慵懒的波斯猫,手腕脚腕上,金色錾刻的手镯突兀又相得益彰。
我跟三皇子想象中的“清谈”完全不一样。
不应该是棋盘黑白子,松鹤焚香,高山流水,眼前这场面跟清谈扯不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三皇子看看身侧得客卿,对方哪张病脸上,难得的显露出了一丝手足无措。
舞姬们热情洋溢上来拉扯着三皇子跟阿律耶,三皇子军旅出身下意识的跳开。
草原上来的阿律耶,更是完全没想到,会遇到这种突发状况,本来苍白的脸色都涨得通红。
舞姬们嬉笑着过来跟绿云说话,绿云眼皮慢悠悠的掀起来,瞥了三皇子一眼。
这姬家的小孩子一点都不可爱。
视线在扫过旁边的阿律耶时,精巧的狐狸微微眼神一眯,而后又错觉似的,推开了离他太近的舞姬。
舞姬仿佛对于这种事,早已习以为常,身子一转,金色的裙摆在男人身边旋转绽放,舞姿轻灵的跳到了旁边,跟别的姐妹一块玩闹去了。
一旁的小厮见绿云身边终于有了空隙,连忙躬身过去,“主子,您等的客人到了。”
绿云摆摆手,示意自己看到了。
可是小厮却依旧没有退下,沉思良久,小厮壮着胆子小声到,“客人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了主子之前让门房注意,千万别进来的那位姑娘……”
余下的话还没说完,原本悠闲喝酒的绿云脸色就变了。
“你说了什么?”
小厮头皮一紧,“都是按主子之前说的,说、说您入宫了。”
这个理由一直以来百试不爽。
毕竟皇宫如今戒备森严,顾阿蛮进去的几率微乎其微,进不去,自然就碰不到自己,碰不到自己,那这自然就是一个完美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