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林静进屋后没回自己床上,而是爬上了双人床,接过了张秀梅手里的鞋底说:“我来吧。”
张秀梅嗯了声,将手里的活计让给闺女,完了用手揉揉眼睛,自嘲说:“我年纪大了,眼睛越来越不中用了。”
“您少做点针线活,眼睛肯定比谁都好用。”林静早想劝张秀梅,边纳鞋底边说起来,“买双鞋垫才三毛钱,穿着舒服还不要布票,就您,买的不用非要自己做。”
“你说的容易,三毛不是钱啊?”张秀梅和闺女想法不同,“咱家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能省一点是一点。”
林静听着沉默下来,林家这两年日子的确艰难,前年为了她哥结婚,她爹就预支了一年年工资,本来每月扣四十,去年年底就能还清。结果年中她妈骨折生病住院,病情倒是不严重,但动手术也花了不少钱,除去厂里报销的,她爹又支了半年工资,还找亲戚朋友借了点。
好不容易等张秀梅出院,林静这边又出问题了,街道组织初高中毕业生支援边疆,没工作的全得下乡去。
本来这事也简单,正好张秀梅身体不好,让林静顶她的工作就成。问题是大运动开始后,正常退休都可能被污蔑成“半截子革命”,林静又在下乡名单里,操作不好别说顶岗,说不准还要被扣上思想觉悟低的帽子。
最终,张秀梅是以身体不好,无法继续工作为由将工作让给了领导亲戚,才给林静换到个学徒工的名额。
张秀梅是制衣厂的老职工,每个月基本工资近四十,而林静工资却连她的一半都没有。
外头欠着债,家庭收入却大大减少,林家人自然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这也是为什么今天明明是周日,林卫国和林卫东还在加班的原因,他们虽然是固定工资,但在出勤满二十六天的基础上,他们多上一天班,就能多拿一天的加班工资。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要参加联谊会,林静今天也是要上班的,学徒工加班虽然没多少钱,但聊胜于无。
想着这些事,林静将到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只调整了下方向,朝着电灯继续做活。
周燕红一听林静这话又忍不住笑开了:“当然,只要你点头,相看这事就能说定了。”
事实上,周燕红很怀疑早在联谊会上,纪副团长就相中了林静。不然黄主任又没参加联谊会,怎么会认识林静?肯定是被人请来的呗!
“那要是见面过后,我们不太合适呢?”林静也知道自己问得有点多,但她觉得有些事还是得提前说清楚比较好。
周燕红倒没觉得林静问题太多,结婚是人生大事,她再谨慎都没错。甚至她还觉得林静挺难得的,一般小姑娘听说副团长要跟自己相亲早晕了头了,林静还能想到这些,便微笑着
说:“你放心,这次就是安排你们见个面,后续处不处对象你们自己决定。”
听周燕红这么说,林静终于放心了,但也没立刻答应,而是说:“我能不能回家跟我爸妈商量商量?”
“小林同志,不是我不愿意让你跟爸妈商量,实在是这事比较急,黄主任那边还等着我回复呢。”周燕红语重心长地说,“就像我刚才说的,其实这次就是安排你们见一面,成不成的还看你们自己,你看要不这样,晚上你回去先跟你爸妈提一嘴,等你们见了面,考虑处不处对象的时候,你再跟你父母商量成不?”
见林静还是不说话,王爱芳忍不住说:“周主任说的没错,这次只是让你们见个面,又不是说直接定终身了,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至于你爹妈那儿,我说句实在话你别不高兴,能跟他相亲是你走大运了,难道你爹妈还会不愿意?”
说到这王爱芳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我也不怕你笑话,要不是我早就结婚了,纪副团长这条件我听着都心动。”
“得了,你心动有啥用,人纪副团长又看不上你。”周燕红打趣说。
王爱芳下巴一翘说:“那可未必,怎么说我年轻那会也是制衣厂一枝花。”
周燕红笑得不行,直嗔她不害臊,完了又看向林静,一脸正色说:“小林同志,你还有什么顾虑可以直接说出来,能解决的我们一定会帮你解决,你看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