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的,顺着空荡荡的地铁轨道去往另一个方向的站台,严密的「账」拒绝着一切咒术师的进入。
改造人游荡在「账」外,就像是丧尸一样,在这一层之中仿佛漫无目的,但只要有人进来,他们就会马上发起进攻,不留一点余地。
而他们所争取的时间,都被用到了更多、更强大的改造人制作。
真人将手中那半管血液打开,肆意浇灌在改造人的身上,几乎没有自我意识的改造人在闻到这种味道的时候却突然像是觉醒了一样,扑到了真人面前,用手接着滴下来的血液,那种富含哀乐姬能力的液体被改造人的身体吸收。
肉眼可见的,他们的身体开始膨胀,肉块虬结鼓了出来,有的血管崩开,流出灰蓝色的液体,异形的部分凸出身体,有的指甲延长成刀,有的眼睛变异成是刃,俨然一副群魔乱舞的样子。
“不行啊,果然不够。”真人有些遗憾地甩开了空掉的试管,玻璃制品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碎成了片。
但或许是这些碎片上面还带着几分哀乐姬术式的气息,这些碎片被锋利的爪子抓起来,连带着被挖起的地面一起被送进了改造人的嘴中,那种尖利牙齿咬下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在空旷的地铁道中不断地回响着,相当渗人。
当然,这里已经没有在真正意义上的“人”存在了。
这样没有多余动静的地方,鞋面触地的声音便尤为明显,哀乐姬是刻意的,带跟的鞋敲击着地面,昭示着她的存在。
“哀乐姬亲!”真人听到这个声音,用相当黏腻的语气呼唤着对方的名字。
哀乐姬不为所动,她今天的嘴唇格外红,像是将自己的术式也涂抹在了上面,但脸上的表情却与平时大相径庭,眉眼上挑着似乎在打量着真人,仿佛从未见过对方一样,勾起的笑意带着几分狂肆,这样的五官移动放在哀乐姬的脸上就变得那样不和谐。
哪怕是实际上和哀乐姬并不熟悉的真人,也马上意识到了,眼前这个有着哀乐姬外表的人,不是哀乐姬。
不过他到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这个「账」隔绝着咒术师,他并不担心会进来什么咒术师——至少在这个「账」被破坏之前,不会有咒术师悄无声息地潜入进来。
所以,眼前的这个,果然还是咒灵。
和「夏油杰」不同,他对计划之外的东西抱有更多的好奇和兴奋。
“你,是谁?”真人歪头,带着缝合线的脸上显现出一丝探究和迷茫,眨巴着眼睛竟然给人一种诡异的无辜感。
“哀乐姬”抬手按在自己的脸上,表皮突然翻滚其血液,像是在解除着什么东西一样,血液之下,指头延长,发白柔顺的长发微炸了一些,红色的指甲点在头发上,颜色在指甲上消退却染在了头发上,他的身材拓开,身上的衣装很快被翻滚着替换了下去,垂下去的手上多了一顶黑色的礼帽,他将之戴在头上,完成了形象的转换。
毫无疑问,这也是咒灵,而且是具有完美人形的特级咒灵。
真人默不作声地打量着眼前的咒灵,别的不说,他身上那种伪装的能力一定是来源于哀乐姬,翻腾的血液改变了他原本的形态,在他变回来之后这些血液便失了力量,“哗”的一声摊在地面上。
接着,便是改造人争先恐后涌来,趴在地面上疯狂地舔|舐。
这些用于伪装的血液当然没有哀乐姬先前放在试管中的那些血液浓度高、能力强,但其对于普通改造人的增强能力是毫无疑问的。
红发的咒灵抬起帽檐,他的头发遮挡住了一只眼睛,余下的那只猩红的右眼缩动着,不减一点气势。
“卡丹兹。”他开口答道。
真人从记忆当中翻找了一下,却觉得这是个陌生的名字,但对方用哀乐姬的能力出现,倒是有迹可循,“也是泠呀先生的咒灵啊——”真人懒洋洋地拖着尾音,“之前都没有见过你啊,卡丹兹。”
“只怕是祗王泠呀不敢在你们面前让我出来吧。”卡丹兹的语气相当嚣张,“如果让你们知道,他无法完全控制自己手下咒灵的话,那你们对他的评价岂不也要大打折扣?”
“哦?”真人立马感觉到了好奇,趴在地面上的改造人啃噬的血液有些超过了自己所能承受的上限,尖叫着从内部炸开,异色的血肉喷洒开来,很快又被分而食之,混乱的画面却没有引起真人和卡丹兹的任何注意,这样的消耗品甚至不会让他们多分一个眼神出来,“我以为,泠呀先生的咒灵,都很听话的啊——就像夏油一样。不,是比夏油的还要听话。”
至少从过去出现过的咒灵来看,不论是普通的咒灵,像是那对双子恶魔、阿修蕾,还是更加强大的咒灵,像是鲁泽、哀乐姬,他们不仅是“听话”,而且对祗王泠呀是相当尊敬的。
真人不是不能理解,他自己也确实能够从祗王泠呀的身上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咒灵亲和感,很容易吸引咒灵在他身边停留——不论是有意识的,还是没有意识的。反应更加强烈的比如说陀艮,自从祗王泠呀出现后,那只还在成长期的咒灵几乎成了祗王泠呀的小跟屁虫,除了要制作领域不能离开基地以外,其余的时间只要有机会都会蜷在祗王泠呀的身边,有时候甚至只是充当一个小桌的作用。
陀艮甚至不需要祗王泠呀给他太多的回应,那种若有若无的气息和能量都吸引着他的靠近。
这一点是让真人感到震惊的。
“听话?我可是‘噬主之人’,‘听话’可不是我的作风——我和鲁泽那样忠诚的小狗狗可不一样。”卡丹兹似乎对鲁泽颇有微词,对对方的作风很看不上一样,眯起来的眼睛当中带着轻蔑,“怎么,难道你也想要做‘主人的好狗狗’了?”
真人被对方的态度激起了好奇心,“那,帮你做了伪装的哀乐姬亲昵?”
“哀乐姬……两面派的家伙。”卡丹兹挑了挑眉毛,却没有更刻薄。
真人亦步亦趋地走到卡丹兹面前,近乎贴在一起的距离,他能够通过自己术式带来的影响,感知到卡丹兹那种张扬的灵魂,“那,你现在到这里来,是想要和我说什么?”
在这样一个特殊的行动日,计划当中的每一环都在各司其职,「账」隔绝着外界,也没有咒灵会到这里来。
背后的改造人已经将地面清理了个干净,正有条不紊地进入着地铁列车之中,一个挨着一个,像是要把更多改造人尽力塞进去一样。
这些消耗品没有意识,今天之后恐怕也不会存在。
卡丹兹很明显是需要和他单独相处,确保不会被人发现。
所以,卡丹兹一定是有目的的。
“当然,是有事。”真人的猜想没错,不过卡丹兹并没有打算直接明说,而是把手抬在真人的耳边,一个响指之间,他开口,“醒来。”
这一声后,真人的眼神空洞了起来,瞳孔中心的黑色像旋涡一样拓展开,一些被封印起来刻意忽略的记忆回溯了上来——
就在往前数一天,他和「夏油杰」前去外郊的秘密基地当中完成和机械丸的束缚,用他「无为转变」的能力来给予机械丸,或者应该说一级咒术师与幸吉一个完美的、不会被一种类型的天与咒缚困起来的身体。
和伏黑甚尔那种极端特殊的天与咒缚不同,与幸吉的术式所带来的束缚对他的本体非常不友好,他的身体残破不堪,大量的咒力积蓄在他的身体当中,但是身体却无法承受,只能越来越虚弱。这种反噬现象虽然不会要了与幸吉的命,但是却把他永远地困在了方寸之间,只能依靠机械肉|体行走活动。
强大的代价太大了,他比任何人都渴望着自由。
但是,他无论如何不会和别人提起这些痛苦,于是这样的憋屈和苦闷积累着与日俱增,直到另外一个选择在这样一个他终于要难以承受的时候击中了他。
接下来的选择自然不难理解,他和咒灵做了交易。
不论是出于他的本意还是虚与委蛇,这个交易本身是既定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