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希图斯偏开头,既要示弱,也要咄咄逼人。
"我死了对您可是一件好事,既解决了烦恼,也不用时刻提防受人暗害,把药瓶收回去吧。"
谢依沉下脸,他没有说话,免得自己妥协。
他不知道自己对塞希图斯无条件的宽容从何而来,不过他不打算继续下去。
塞希图斯躲开了谢依试图捏住他下巴的手,以一股年轻人特有的倔强抬起头,他的伪装又来了,且不怕被识破。
僵持一会之后,撕裂的伤口和鲜红的血终于引得谢依说出了那句话:"你究竟想做什么?"
他的话很冷,表情也不耐烦,塞希图斯却捕捉到他眼底深处的纵容温柔。
"我爱你!"
爱这个字说多了会褪色,不过至少此刻它依旧令人心头砰砰直跳,谢依躲开塞希图斯的眼睛,冷硬虚弱地抵抗:"不,爱我的是兰洛克,我也爱他。"
"我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做,我不爱宫廷,兰洛克会和我一起生活在巫师塔里。"
他没说自己已经不打算复活兰洛克了,也绝不打算说。
"所以你觉得我的示爱就是为了争权夺利耍的手段?!"
"难道不是?"
塞希图斯笑了一下,"你错了,让我告诉你,假如我要的就是这该死的权利,我多的是办法得到它!"
他拿出一段锁魔金链,这是他随身携带的铐锁,也是他恶念的具现化,受伤的手臂和没有受伤的手臂一样灵活,金链绕上了谢依的手腕,锁扣迅速扣死。
"看,这才是我的办法。"
"别那样看着我。"
塞希图斯捧住谢依的脸,在对方警惕防备的目光中摇了摇头,"我可不是现在才有这个东西,早在那场大火前,我就得到了它。"
他咄咄逼人,"现在让我们来谈谈正事,谢依,要和你说话可真不容易。我爱你,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你没把握弄清楚我的话是真是假,索性完全不接受,以免上当受骗,是不是?"
"我给你一个解决办法,听着,谢依,我有金链,你不是也有毒药吗?给我喝吧,一个月一次解药,兰洛克的伟大发明,我们互相捏着,根本没有风险。"
谢依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然而这时,他发热的大脑又被一阵冰凉洗涤。
——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呢?和人建立关系是有风险的,你付出的感情,会变成对方手里的刀,可以随时刺伤你,幻想才是最安全,也最美的!
是的,安全。
于是,他用无比冷漠的口吻回应道:"办法很好,但我要的不是你,是兰洛克。"
"兰洛克!"
"谢依,我真的很不愿意说出来,但我知道你胆小,你怕担一点风险,就索性把爱全给一个死人,死人不会拒绝你,死人不会背叛你,是不是?你不爱兰洛克,你爱我,我能看出来。"
"让他活吧,把个该死的帝国还给他,我跟着你一起去你的巫师塔,如你所想,我是个阴谋家,野心家,我善于装模作样,我残忍,我冷酷,我不是能让人放心去爱的人,起码比不上死人那么可靠,但现在我把我的心给你,你要不要?"
他仰起头,蓝色的瞳孔映着谢依的样子,决绝地问:"你要不要?谢依,你敢不敢要?"
要不要?敢不敢要?
这一刻,谢依的所有顾虑全都消失了,他忘记了一切,忘记了安全和危险,忘记了欺骗和后悔,尽管大脑再冰冷,理智再叫嚣,也无法阻挡他。
即便终将消失,即便这是欺骗,但这一刻是美的。
他曾是个被累累创伤磨得胆小冷漠的成年人,信奉明哲保身,但现在,他莫名其妙地拥有了无与伦比的勇气。
就算这是个骗局,他也认了。
于是,他哑着声回答:"给我吧。"
塞希图斯解开了谢依手上的金链,远远地将它扔到一边,他永远懂得把握时机,"那兰洛克呢?"
"我告诉你吧,我是个卑劣的人,我移情别恋了,所以,谁管他呢!"
"把治愈药水喝了。"
谢依不愿继续看塞希图斯流血。
"当然!"
塞希图斯热切地应和了谢依的要求,他的血止住了,不过他不在乎,"你还留着点毒药,是吧?我现在……"
"不会有什么毒药。"
谢依垂下眼睛,"傻瓜才会让自己的恋人喝毒药,我自己的选择,我自己担风险。"
塞希图斯不可置信地望着谢依,然后他笑了,抛却了一切阴谋,一切目的,真切地微笑了。
他从未要求谢依为他改变。
隐隐约约地,他们想起了这是一场梦,即将醒来。
与此同时,大地狂怒地开裂了,房屋摇晃,天空倾颓,一切归于空白,又沉于黑暗,谢依和塞希图斯再一次坠入无尽的虚空中。
在下落的过程中,他们看见了一颗金色的东西,散发着扭曲的光芒。
但那光景一闪而逝,原先束缚他们身体的沉重锁链不知何时已经彻底断裂,再也不能将他们往更深处扯去。
身体开始变得轻盈,透明的灵魂往白昼奔去,回到了他们的躯体内。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屋子,谢依睁开眼睛,转头往塞希图斯的方向看过去,对方和他动作一致,他们对视了一小会,尽管明知自己受到了危险的攻击,但仍是忍不住笑了。
半晌,塞希图斯饶有兴致地开口:“嗯……哥哥?”
谢依想起自己说过的话,脸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
“我们现在应该想一下该怎么办。”他义正言辞地说:“首先,第一步应该是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