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别黄牛来回在人群中穿梭,兜售高价票。
冯南买上了几张票,全家兴奋至极,星期天中午有幸看了一场《人生》,于卫到了下一个星期天瞒着姑姑,和同学又看了一遍,这才过瘾。
机械厂原先是在青岛,后来七十年代从青岛搬迁到了渭南,具体什么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班上的同学一半都是胶东口音,另一半是sx关中口音,少数是hn口音。能说标准普通话的很少,就是说也是带乡音的普通话,听起来也感到生硬、别扭。所以大多数人都不愿意讲普通话。
只有极个别的同学普通话还马马虎虎,说得过去。于卫的边城普通话虽然带点边城风味,可也是班里最好的了。
厂里一有什么集体活动需要子校参加并要求朗诵的,学校都派于卫去。第一次是于卫同另外一名女同学两人去的厂里广播室,因为他俩没经验不能直播,需要录音播出,播音员给于卫两人讲了要领,两人分别录播。
由于紧张,于卫反复录了好几次,搞得播音员有些不耐烦,训斥一顿。于卫才勉勉强强的录好,中午厂里一下班,就被大喇叭播了出去,于卫感觉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悦耳动听,还不错!自我感觉良好。
去了几次后,于卫觉得跟一群大人在一起,十分无趣还影响学习,就对姑姑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姑!学校一有活动就让我去,有人说:‘你不是厂里的子弟怎么能代表呢?’我觉得也是,而且影响学习,所以以后有这样的活动就让别人去吧!”于卫对着姑姑诚恳地说到。
姑姑没有直接表态,只是说:“我知道了!”
于卫知道姑姑同意了,因为这是她的说话方式,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接触,对姑姑的习性都基本了解。
有一次,于卫和低一年级的学生发生了冲突,本来是一起好好踢球的,于卫一脚球踢到了对方身上,那个少年骂于卫“彪子”,于伟以为是骂自己“婊子”,一时愤怒地冲上去推了那少年,嘴里理直气壮地大声喝到:“你骂谁‘婊子’?啊?你骂谁?”
那少年见于卫发怒,便一溜烟地跑了。晚上上晚自习,少年带了几个人冲进于卫的班里,于卫一看都是大一点的厂里子弟,平时里也都见过。分明是来找茬的,于卫心想。
于卫没有丝毫的害怕,站起来与这帮人理论。
其中一个少年,眼里闪着怒火,抽起长条凳就向于卫砸来,于卫身影敏捷地往后一退,然后快速跑到门背后抄起一把铲垃圾的铁锹,高高举过头顶冲着拿长条凳的那个家伙劈过去。
那少年也举起长凳抵挡,只听“啪!”地一声震响,吓得班上上自习的同学都躲到一边,女同学则被吓得“哎呀!”的惊叫。
于卫愈战愈勇,不知哪来的力气,连续举着铁锹劈了好几下,拿着长条凳少年,渐渐抵挡不住,身体已经靠住了墙,眼睛里流露出了恐惧,已不像先前那样盛气凌人。
虽然来了有五六个人找茬,因为大都认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也都没有敢动手。他们见自己的人处于下风,都上来拉住于卫,班上好事的几个男同学也都上来帮于卫的忙。
这帮少年见惹了众怒,又没占上便宜,便灰溜溜一溜烟地跑了。
于卫知道了胶东话“彪子”的意思就是“愣头青”,是一句口头禅,而不是“婊子”的意思。自己也觉得好笑,误解了那少年,事后有一段时间,放学路上,碰上那个少年说明情况,两人冰释前嫌、和好如初。
自那以后,厂里子弟再没有敢惹于卫的了。
到了高三,上一届的同学只有二人考上了本科,一人大专,三人中专。剩余的参加了机械厂的招工考试,接了父母亲的班。
上一届没考上大学的同学还想复读再考,于是同于卫他们在一个班上。有外单位的学生也都各谋出路。
于卫逐渐地与复读生接触交流关系很好,很快成了好朋友,其中王卫国与自己更是交好。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复读生人品很好,只是学习的动力难免不足。
王卫国、邱磊几位同学都是很好的同学,邱磊是从西安过来复读的,这是他的第三次复读,准备第四次高考,有两次考上了,考上的学校自己又不满意,干脆从来。可以见得他是个期望值很高的人,但不能与命博。
“总不能自己的高中同学已经大学毕业了,自己还在高考。”于卫有一次突然对他说:“你自尊心这样强的人,怎能受这样的屈辱?也要对自己宽容些。”
邱磊说自己家三个孩子,他是老二,哥哥在读研究生,他的妹妹去年也考上了重点大学,今年已经大二了,只有自己窝囊。
于卫感到邱磊自己到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内疚。
放寒假前,子校举办了一次高三与高二篮球比赛,邱磊球技不错,被选中代表高三班参加篮球比赛,谁成想比赛中,邱磊高高跃起投篮,在落地的一刹那,跌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在场上的于卫第一个发现这个情况,即刻叫裁判老师暂停比赛。
于卫和高三班的同学将邱磊抬下场地休息。比赛继续进行,最后高三班获胜。于卫和王卫国还有班上其它两位同学,将邱磊送到了他寄住的叔叔家,又陪他去医院检查,左脚踝骨骨裂,回家的时候邱磊左脚已经打上了石膏,又配了两个拐杖。
邱磊看见自己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说到:“只是祸不单行!倒霉死了!”于卫为了给他宽心鼓励地说到:“祸不单行昨日行,已经过去的事,别老往心里去!”邱磊笑了笑说:“也只能这样了!”
当邱磊再来学校的时候已经是春节过后,左脚已完全康复,走起路来和正常人一样没有区别,但还是不敢猛跑,上体育课邱磊基本不去。到了三月底邱磊准备回西安复习迎接高考。于卫接到爸爸的来信也准备回边城进行复习准备高考。相处了一年,几乎形影不离的几位好朋友,利用星期天休息的机会,相约到渭南公园去玩。
是开心的一次游玩,又是一次伤感的游玩。
对于为来说尤其如此,在子校这个小圈子里,外来的学生是受排挤的,有些学生有意无意的会流露出,这是他们的地方,不愿意和你玩。交到这几个朋友,是很难得的,不是复读生,也是外来人员。
当然,海涛也是其中之一,海涛是gz男孩,大家也搞不清他真正的gz名字。在班上老师就叫他海涛,同学们也不究其根源,都叫他海涛。虽然他看上去不像蒙古汉子,个头也不是很高,块头也不很大,可他性格刚毅,甚至有些偏执,可以说是九牛拉不回头。
几个同学中不乏爱打乒乓球的,王旭冉、于卫、海涛都打得很好,邱磊、王卫国也打得不错,下午最后一节活动课,几个人都抢着占上操场边上水泥做的乒乓球台子。二十一个球,三局两胜,轮换上场。
王旭冉当“皇帝”最久,其次是于卫,海涛也有几局,其他的就是坐不上“皇位”,只是顺风转。
这次,离别前的聚会实在难得,五个人在不大的渭南公园待了大半天,然后又到火车站,攀上休整的蒸汽火车头拍照,玩得似乎不亦乐乎。
于卫边玩边忧心忡忡,感到不久就要离开这些好友,可能再也不能相见,真有些依依不舍的样子。只有多多地拍些照片,留住这美好的时光。使得自己的内心更加平静些。
不久,邱磊回了西安,海涛回了包头,于卫踏上西去的列车回了边城。有趣的是于卫第一次在渭南上车,那是夜里十一点半,居然人多把门都快挤坏了,四五个同学加上冯楠愣是没有把于卫送上车。
由于第二天还上课,同学们没有再去送于卫,姑姑吩咐冯楠带着于卫第二天一大早坐上去西安的临客,然后买上去边城的火车硬座票,下午轻松地上了车。列车经过两白天三夜晚的艰苦跋涉,于卫终于到了边城。
于忠诚兴致勃勃地到站台接自己的儿子,没想到一下车见到于卫留着长长的头发,便气不打一处来,唠叨了一路,等到了家立即催促于卫到边城军区军人服务社去洗澡理发。
于卫极不情愿地将头发理短,当然顾忌着父母的感受。希望自己不要再惹父母生气。在姑姑家养成的一些良好习惯在家也得以实施,比如节约用电。
家里始终是灯火辉煌,不管房间有没人,直到夜晚睡觉时才熄灯,而于卫也不说什么,见没人的房间亮着灯,就会主动关掉。
第二天傍晚,于忠诚严翠玲夫妇带上于卫前去八一中学,拜访于卫的高一的语文老师韩老师,一想到那时候将韩老师气得在班上流泪,自己不知是得意还是内疚,至少在内心里于卫是瞧不起他的,一个男老师震慑不住班里的学生,那是在学生面前哪里还有威望?
不过此时的韩老师已经是高中部的教导主任了,这真是让于卫想不到。到了韩老师家,韩老师热情地接待了于忠诚一家。讲了目前八一中学高中的情况,因为于卫这届是高中两年,已经去年高中毕业。而下一届才实行高中三年制,这样今年就挂了空挡,没有毕业班。只有去年没考上的同学今年继续要考,学校根据要求组织了四个补习班,两个理科班两个文科班。
于忠诚、严翠玲听了韩老师细致地讲解,决定还是在补习班上课,毕竟还有三个月就要高考,而且离家近,便于复习。
在韩老师的促成下,于卫进了理科补习一班。进了班才看见一帮熟人,有以前自己班的;也有别的班的;有一个大院的,顿时生疏感没了。
第一天大课间休息的时候,于卫就见着前八班的叶壮,大家都叫他“叶胖”,人长得结实、粗壮、高大,是学校前田径队投掷组队员,在边城中学田径比赛中拿过奖。
叶壮周围跟着几个同学,一个是边城军区工厂的子弟徐燕兵,一个是高岩,还有一个是后勤大院的贾峰。叶壮和于卫是小学同班同学,贾峰和于卫是初中同班同学,高岩和于卫是高中同班同学,这几个都不陌生。只有徐燕兵是前四班的,于卫接触的比较少。
徐燕兵是个爱热闹的人,个头和于卫差不多高,吊吊眼,皮肤黝黑,看上去比于卫等人老成得多。他哪里有事就往那里钻,总是在同学纠纷,聚众打架等等场合看见他。可能这事跟他一毛线的关系都没有,然而他就是喜欢凑热闹。一次,两帮青少年打群架,他在一旁看热闹,被飞石砸中脑袋,包扎着来上学,叶壮取笑他,是个倒霉蛋子,他回嘴说:“别笑我,下次轮到你了!”
叶壮在这几个学生中充老大,老大就要有老大的样子,在这个打架成风的年代,就要不怕事、敢出头。
叶壮在学校里还可以,但一出校门也怂了下来,一帮初中、高中毕业无所事事的“二流子”,他是不敢惹得,甚至有时他是躲着走。无心中在这帮同学的眼里形象大打折扣。
徐燕兵调侃他:“你也就是在我们跟前耍耍威风,一出去就撒也不是!”
“撒也不是咋了?比你好,不像你是个吊吊灰!”叶壮有些怒气地回嘴。两人我一句你一句吵个不停,大家觉得没意思,于是散了。
“吊吊灰”是边城骂人的话,意思就是“撒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