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誓,我发誓。如果三姐这次饶过我,我反悔不去投奔马大哥,就,就让我利刃穿心而死,死后变成一条野狗,谁见了都打,永远无法再做人!”沈富心中一边诅咒小胖子的祖宗八代,一边哭喊着举起了右手,对天发誓。
“那就姑且信你一次!”刘縯回头看来看满脸犹豫的马三娘,缓缓收起了宝剑。
“大哥!”马三娘知道刘縯又是为了不让自己为难,才决定给沈疤瘌一个机会。含着泪喊了一声,轻轻摇头,“不用,您其实不必这样迁就我。我,我……”
“自家妹妹的事情,怎么算迁就?”刘縯笑了笑,转身跳上战马,“我答应过马子张,拿你当亲妹妹!我说话向来算数。走吧,老三,严光,收拾好马车,咱们继续赶路。姑且相信此人一次,他要是不知道好歹,留在这里继续为恶,早晚会死在其他山贼手里,也用不到咱们来杀。
“也对!”刘秀、严光等人齐齐点头,然后笑着走向马车。
不是所有山贼,都配称作江湖好汉!如果沈富去投奔马武,对后者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今后虽然还免不了跟马武一道与官军厮杀,但周围的百姓,却会把对马武的敬意,一部分转移到他身上。如此,他只要不当场战死,就有机会像马武现在那样迅速恢复实力,继续在山林间纵横往来。
而如果他继续留在此地,虽然因祸得福,能成为伏龙寨的大当家。然而带着一群乌合之众打家劫舍,能有什么出息?最后要么死于官府征剿,要么死于跟其他山贼的火并,早晚都不得善终。
“多谢三姐活命之恩!多谢这位英雄活命之恩。小人这辈子,到底都不会忘,到死都不会忘!”沈疤瘌自知终于逃过了一劫,趴在地上,不停地磕头。直到马蹄声渐渐消失,才终于停了下来,双目当中,闪过一缕幽兰色的寒光。
“二当家,他们,他们走了!咱们,咱们去哪?”三个少年蟊贼也被刘縯一道放过,见沈疤瘌终于不再光顾着磕头,赶紧低声请示。
沈疤脸阴沉着脸不说话,抬起头东张西望。直到确认刘縯和马三娘等人确实已经彻底走远,才咬了咬牙,冷笑着道:“去哪?当然是去宜阳报官。你们没看到么?马三娘刚刚路过这里,即将前往长安,行刺皇上!”
“啊?”三名少年蟊贼被吓了一跳,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每一个字。
“朝廷有令,抓到马武和马三娘者,赏田千亩,金一斗!举报者,赏格可得一半儿。敢窝藏收留者,族诛”沈富朝着地上吐了口浓痰,大声补充,“马三娘跟其余那几个人刚刚路过宜阳,肯定会留下什么踪迹。咱们回宜阳去打探清楚了,把马三娘准备去长安行刺的消息,和他们的模样,来历,一道报告给官府。就能分到五百亩地,半头金子,从此一辈子吃香喝辣。”
“这……”三个少年蟊贼又惊又喜,脏脏的脸上,顿时涌满了贪婪之色。“有这等好事?二当家,我们听你的,您说怎么办,我们就……”
“啪!”一支羽箭,忽然从半空中飞了过来,正中沈疤瘌的脑门,同时将几个蟊贼的话,全都憋回了嗓子眼儿里。
“啊——”三名少年蟊贼吓得魂飞魄散,不敢管沈疤瘌的死活,拔腿就跑。陆续又有三支羽箭飞至,从背后追上他们,将他们挨个射杀。
{}无弹窗第二十六章为恶过多终有盈(第二更)
“三姐,你们认识?”刘秀顾不上再发呆,拎着血迹未干的环首刀走过来,带着几分关切询问。
“算,算认识吧!”马三娘心乱如麻,不敢跟刘秀的眼神对接,侧着脸回应,“他,他原来在凤凰山做事,后来,后来偷偷开了小差!”
“不,不是开小差,是,是怕,怕拖累大当家,怕拖累大当家和你!”话音刚落,沈疤瘌立刻哭天喊地叫起了冤枉,“三姐,三姐你听我说,你听我说。我当时刚刚养好伤,气血两亏。留在山上只会拖你和马大哥的后腿。所以,所以才一个人悄悄地走了!”
“那马大哥被人追杀时,怎么没见到你?”刘秀立刻从此人的话语中抓到的破绽,皱了下眉,沉声追问。
“我,我……”沈疤瘌愣了愣,眼睛又开始骨碌碌在眼眶里乱转,“我,我有个亲戚在这边,所以,所以过来投奔他。谁料,谁料他效仿马大哥,也干起了替天行道的勾当。我,我没地方去,只好,只好先……”
“住口,你们也配跟我哥比!”马三娘脸色大变,厉声打断。“我哥在凤凰山,什么时候拦路抢劫了。我哥……”
“我,我说得不算啊,我说的不算啊!”沈富自己也知道刚才的话语里漏洞百出,干脆扯开嗓子,大声哭嚎。“三姐,我一个小喽啰,怎么可能做得了山寨的主?发现他们连不上马大哥一根脚指头都比不上,想要后悔也晚了!他们又不会像马大哥那样,任由我自行离开。三姐,我,我真的后悔,我后悔得夜夜都睡不着觉。我日日夜夜,无时无刻都想着回凤凰山,想着马大哥和你。三姐,救救我,救救我!”
“闭嘴!哪个用你想?凤凰山没,没你这样的孬种!”马三娘又羞又气,大声斥骂。但手中的钢刀,却再也举不起来。
在半路上养好伤后,她曾经瞒着刘縯等人,从过往旅人嘴里,偷偷打听过凤凰山的消息。却非常痛苦地得知,就在大哥马武和自己被骗到棘阳的第三天,也就是自己在道观养伤的时候,凤凰山老营被狗官岑彭带领爪牙付之一炬。留在山上的老弱妇孺,大部分都被官兵当场斩杀,只有零星几个逃了出去,生死难料。
听闻这个消息后,马三娘在背地里,哭了一场又一场。耐于当初大哥在跟自己分别前的交代,不能让爷娘的坟前连个上香的人都没有,才强压下了潜回棘阳刺杀岑彭报仇的冲动,继续跟着刘秀等人向北而行。如今,在远距凤凰山千里之外,忽然看到了一个曾经的“凤凰山好汉”,纵使此刻对方的行为再卑鄙,形象再龌龊,她又怎么可能下得了狠手?
“不对!”严光忽然走上前,用弓臂指着沈疤瘌的鼻子,大声反驳,“你既然无时无刻都想着凤凰山,刚才最开始交手之时,为何没认出三姐?你说你只是个小喽啰,做不了主,我刚才分明听见有人叫你二当家!”
他向来心思缜密,又不会像刘秀那样,念着马三娘的面子,所以,问出来的问题一针见血。沈疤瘌被问得接连打了两个冷战,赶紧又扯开嗓子,大声哭喊道:“三姐,三姐,我,我冤枉。刚才被您一路追着砍,我,我哪里有胆子,看看您到底长什么样?至于二当家,这座山中,总计有七个寨子,每个寨子里头,都有十几个当家。鸡鸭多了不生蛋,我这个伏龙寨二当家,根本连个屁都算不上!”
“你撒谎!被三姐追杀时不敢仔细看,后来被我哥追杀时,就敢自己朝这边看了?分明是心存侥幸,还想仗着人多反败为胜!”得到了严光的帮助,刘秀也从沈疤瘌的话中,找出了一个个破绽,举起环首刀,大声断喝。
“三姐救命!”沈疤瘌可不知道,刘秀就在小半柱香时间前,还在对着落日悲天悯人。见他手中的钢刀寒光闪烁,还以为死到临头。向前一扑,双手抱着脑袋苦苦哀求,“我,我刚才真的没认出您来,我,我只是,只是觉得眼熟,实在没办法了,才,才抱着试试看的想头来找你相认。我,哎呀!”
却是马三娘实在不忍看着凤凰山好汉的形象,被他败光。俯身用刀侧面抽了他一下,将其打成了滚地葫芦。
“三娘,此人留不得!”刘縯和邓晨两个联袂而归,人的衣服和战马的鬃毛上,鲜血淅淅沥沥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