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一位身着水袖长衫的女子正盈盈立在那里,笑呵呵的看着僧人。
她快步迎了上来,粉红色的衣袖在春风中飘荡,宛如一只飞燕划过荒原。
“做完了吗?东君哥哥。”女子在僧人的身前站定,笑盈盈的问道。
“嗯。”僧人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依然平静无比。
“那什么时候再来?”女子又问道。
“不会再来了。”
“为什么?他们是你的父母啊!?”女子一脸诧异。
“为了尘缘而来,尘缘既了,何必相见。”僧人的语调依然平静,平静的就像是在阐述着某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你在生他们气吗?为他们当年把你抛弃”女子皱着眉头问道,眉宇间神色担忧。
“不见佛祖,难度苍生,我的心早已许了苍生,容不下他们”僧人的语调在那一刻终于有了细微的变化,但这样的变化却又很快被他所收敛。
女子似乎感受到了这一点,她不愿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她的脸上再次荡开了宛如春风一般的笑意,她眯着眼睛盯着僧人忽的问道:“那我呢?”
僧人的身子又是一震,他深深的看了女子一眼,过了好一会方才转过了身子,沉默着离去。
而能让这僧人如此哑口无言,对于女子来说便是一场难得胜利,她嘴角的笑意更甚,便在那时快步追上了道人离去的步伐。
这样的画面在那一刻便在广林鬼的脑海中消失,但隐隐约约间却听到一道声音:“你最最难的一劫,所以我把你留在了最后”
“三难破怒愤。”
“四难忘仇孽。”
“五难拒贪欲。”
“六难平众生。”
“七难知疾苦。”
“八难通轮回。”
而在那之后,不苦大师的声音接连响起,每一道声音都伴随着一道道画面注入广林鬼的脑海,他的目光随着这些画面的闪现而渐渐变得空洞了起来,他渐渐进入了某种物我两忘的状态
“九难葬红颜”
这时不苦大师最后一道声音响了起来,只是这一声却不再如之前那般铿锵有力,反倒像极了一声喟然长叹。
他在那时看向了那已经盘膝坐下,双眸紧闭的广林鬼,不苦大师的目光变得闪烁了起来。
他再次张开了嘴,轻声言道。
“这最后一难你能熬过去吗?”
“师尊?”
广林鬼醒过来时。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苍老的脸。
那是一位老和尚。
一位与他记忆中的那个老和尚有些神似,但却并非其人的脸。
虽然他记不得那个老和尚究竟叫什么名字,究竟长什么模样,但他还是很确定眼前的老和尚并不是那个老和尚。
按理说,昏迷了这么久的光景,身处一个不知何处的地方,眼前站着一个不知是何人的人。
第一个问题应当是“你是谁?”或者“这是哪里?”
又或者再不济一些也得问一问自己昏迷了多长时日,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而广林鬼的第一个问题,却都不是这些。
他看着老和尚,或者说看着这位龙隐寺的方丈,李东君唯一的弟子不苦大师问道:“叮当呢?”
这个问题当然有些突兀,甚至称得上莫名其妙。
毕竟不苦大师根本不曾知晓叮当是何许人也,又怎能回答广林鬼的问题呢?
但不苦大师却对此并未表现出半分的诧异或者为难,他从一开始都并未想过要回答小和尚这个问题。
他眯着眼睛看着广林鬼,满是褶皱脸上浮出一抹复杂的神色——那是一种缅怀与担忧,欣喜与悲伤汇集在一起的神色。
他看了许久,直到广林鬼脸上的焦虑依然有了化为不满的趋势时,老和尚的声音方才第一次于这檀香萦绕的木屋中响起。
他说:“你见过他了?”
老和尚的问题相比于广林鬼的问题愈发让人摸不着头脑。
“谁?”不可避免的广林鬼在那时眉头一皱,不解道。
“李东君。”老和尚眯着眼睛忽的睁得浑圆,浑浊的眸子中一道骇人的光芒爆射而出,如罗汉凝目,如大佛观世。惶惶威严,直摄心神。
“李东君?”广林鬼的眉头一皱,这个名字好似对他来说有着某种说不出的魔力。
这让他心神恍惚,他记得在那牛头村外,他一人屠了上百山贼之后,刘叮当生了大病,然后他遇见了那位自称森罗殿殿主的家伙。
他救了刘叮当,他自称地藏王,他将他带到了蛊林的深处,在那一头大妖骸骨的身旁为他灌注了某种可怕的力量,然后,在那隐隐约约间,他似乎听那人提到过李东君这个名字。
可是李东君是谁?
为什么他觉得这个名字如此熟悉,可又是为什么他偏偏不记得这个名字的主人究竟生得如何模样?
想着这些,广林鬼的眉头越皱越深,而脑仁也因为极力想要想起某些事情而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
就好像冥冥之中有着什么东西在阻止他记起某些东西一般。
他额头上开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汗迹,脸色也渐渐变得苍白。
他隐隐觉察到似乎有某些东西想要从他的身体中苏醒过来,一股难以反抗的威压笼罩在了他的身躯之上,他眼看着就要被那东西吞噬,可脑海中一道身影却忽的浮现。
广林鬼的身子在那时一震,他豁然清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