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我给你说,我玲珑阁的《千字剑典》可是当世数一数二的剑诀”宁竹芒见苏慕安有了松动的意思,宁竹芒赶忙趁热打铁。
“可是我听说”苏慕安看了看一旁的刀客,“司空白连师父一刀都接不住”
“这”宁竹芒顿时哑然。
“慕安。”可就在他有些不知当如何继续接话的时候,一旁一直静默不语的刀客却忽的出言说道。
“嗯?”苏慕安一愣。
“乱世之中多得一技傍身终归是好的。”刀客如此言道。
宁竹芒与苏慕安闻言都是一怔,那刀客却在那时转头看向宁竹芒,少见的忽的一笑,“不是不羡慕吗?”
“师傅,不是说那圣僧去西方问道有师徒五人吗?为什么回来的只有一人?”小和尚坐在那圣僧的佛像前一脸懵懂的问道。
“五个人?”老和尚沉沉欲睡,闻言半晌才抬头看向小和尚。
“对啊五个人,他的徒儿呢?都死了吗?”
老和尚笑着摇了摇头,“从来就只有一个人。”
“不对?明明五个。”小和尚很是笃定的说道,他不知道他的笃定究竟从何处来,但他就是笃定了这件事情。
“定住心猿即悟空,栓住意马化白龙。”
“八关斋戒共八戒,身心清静是悟净。”
“西行,从来就只是一个人的事。”
老和尚笑着说罢,便有眯着眼睛,沉沉欲睡。
小和尚听得雨里雾里,忍不住又问道:“那他去西方,遇见了那么多难关,你说哪一关最难过?”
老和尚转眸看向了小和尚,目光深邃,半晌之后方才喃喃言道:“情关。”
小和尚曾经不懂为什么情关难过。
佛说,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相者,红粉骷髅,白骨皮肉。
既然注定一赔黄土,情关怎会难过。
这广林鬼曾经不懂的问题,这时他却忽的懂了那么些许。
他看着不远处的刘叮当,心里犹如一团乱麻。
或许是因为遭逢大难的缘故,刘叮当生了很重的病。
广林鬼几番尝试都无法医治,青州大小医师也被他掳来试了试,但也都没有开出任何良药。
看着病榻上脸色一日苍白过一日的刘叮当,广林鬼的眉间煞气涌动。
他看了看房间中身子颤抖着翻看医术的众多郎中,一拍身前木桌,大喝道。
“三天!若是三天之内,她还不见好转,你们就都得死!”
黑色的气息随着他的话,涌出了他的身体,瞬息笼罩了整个房门。
那诺大的房间中温度陡然变得冰冷几分,那些郎中更是一个个脸色煞白。
铛!
铛!
可就在这时,屋外忽的传来了一阵轻响。
广林鬼眉头一皱,抬眸望向房门的方向。
吱呀。
房门便在那时被人从外推开,一位浑身裹着黑袍的身影缓缓走入了房门中。
屋内那汹涌的黑气,遇见那黑袍人,就如鬼魅见了艳阳一般,纷纷褪去。
那黑袍人就这样目无旁人的走入了房门之中,来到了广林鬼的跟前。
广林鬼沉眸看着那人,眉宇深皱。
“你是谁?”他沉声问道,周身那诡异的黑色气息翻涌。
“我可以救她。”那黑袍人却并未回答广林鬼问题,而是伸手指了指躺在病榻上的刘叮当。
“怎么救?”广林鬼再次问道,眉宇间的警惕之色并未有因此而消减半分。
那黑袍人自然感受到了这一点,他伸出双手,将自己头上黑色的帽兜摘了下来,露出了其下那张俊美的脸。
那确实是一张俊美的脸。
剑眉星目,唇红齿白。
但脸色却苍白无比,都上不着一缕发丝,还整整齐齐的烫着九个戒疤,分明是个和尚。
他脖子上挂着的佛珠也很是确切的证明了这一点,唯独就是,那佛祖并非由什么上好的香木制成,而是一颗颗惨白的事物铸就。
只是一眼,广林鬼便看了出来,那是从死去不就的人头骨上取下的材质。
生得俊美无比的男人在那时淡淡一笑:“我乃森罗殿,十殿阎罗共主,地藏王!”
“那又如何?”广林鬼却并不买账,眉头依然紧皱。
“她的病乃是先天之疾,药石不可医,你就是将大周所有的郎中请来,也都束手无策。想救他她,只有我森罗殿有这本事。”
“你要我如何?”广林鬼的眉头依然紧皱,但语气却有了松动,男人所言他何尝不知,只是不愿接受这事实罢了。
“简单。”男人闻言,又是一笑。“入我森罗殿即可。”
广林鬼在那一刻沉默良久,他看了看那昏迷的少女,终是面色一沉。重重的点了点头,言道:“好!”
十月至末。陈国的都城金陵也迎来了入冬的第一场雪。
长乐宫中。
白衣白发的陈玄机站在宫门处望着天上那飘然而下的细雪,神情恍惚。
玲珑阁中种种还宛如尚在昨日。
“雪落青衫白,时催少年老。”
他莫名长叹一声,却觉得脑仁有些发疼。
新帝登基琐事不断,心念故人,却不得相见,便觉愈发烦闷。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琐碎的脚步声。
“陛下,奉兴王求见。”内官尖细的声音响起。
陈玄机闻言微微一愣,天色已晚,时间已经到了亥时,这个时候,奉兴王忽的到来,显然是想要避人耳目,那么所行之事就定然极不寻常。
他在迟疑了数息之后,便点了点头,“让他进来吧。”
身后的内官言了一声“是”后,便盈盈退下。
陈玄机在那时仰头再次看向屋外的细雪。不知是否是错觉,他隐隐觉得此刻的雪,比之方才,似乎又大了几分。
他微微苦笑,之后脸上神色便化作了那帝王应有的肃然与沉稳。
待到陈玄机坐回了长乐宫的龙椅之上,一位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便在那内官的接应下,迈着细步走入了大殿之中。
他低着脑袋,佝着身子,自始至终未有仰头去看陈玄机一眼,直到走到了殿前,他方才猛地伏首跪下,口中高呼道:“臣陈平拜见陛下。”
“叔叔与我乃是宗亲,不必拘礼,起来吧。”陈玄机轻声言道。
但那跪拜的男人却未有起身,依然俯首帖耳的跪在地上。
“臣有一请,若陛下不允,臣便长跪不起。”男人高声言道,语调悲切。
陈玄机的脸色在那时一变,他倒是隐隐猜到了男人口中所言之事,却并不点明。
“叔叔有何事但说无妨。”他沉声言道,眸中光芒闪烁。
男人闻言抬起了头,那是一张虽有风霜,但依稀可见当年俊美的脸,只是这张脸上自眉心处却有一道一直蔓延到右侧嘴唇上方的狰狞疤痕。。
奉兴王陈平是先帝陈庭柱同父异母的兄弟,亦是当年金陵城中出了名的美少年,却在边关之上,被大周的赵王赵褚一刀将这张足以羡煞无数女子的脸砍得皮开肉绽,落到如今模样。
当然这些事情虽然说来令人扼腕,但陈平却也在与大周的交战中立下赫赫战功。加之陈周修好,边境少有战事,陈平休养生息,手中十余万铁骑可谓兵强马壮。
更值得一提的是,他是少有未有参与夺嫡之争的边关大将,如今手握重兵,是除蒙克之外,陈国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请陛下救救我大陈江山!”陈平高声喝道,说罢抬起的脑袋再次贴在了地上。
“叔叔这是何意?”陈玄机不动声色的问道。
“蒙克这几日来,连换数位重臣,将朝堂命脉尽数换作自己的亲信,又以谋逆之罪罢黜了陈铭的太尉之职,军部更是人员调配频繁,这分明就是在排除异己。蒙克虽有拥立新君之功,但这天下毕竟是陈国的天下,他姓蒙,陛下姓陈啊!”陈平悲恸言道,神情诚恳,一派忠君为国之相。
陈玄机眉头一挑,神情依然淡漠。
见陈玄机不予回应,那陈平脸色一变,再次言道:“陛下可曾见过先帝?”
陈玄机闻言,终是色变,当日他入宫之后,陈庭柱却还有一息尚存,可此事极为辛密,他从未与任何人言说,陈平此问显然是得了某些密函。想到这里,陈玄机看向周遭那些亲卫的脸色顿时阴寒了下去。
“我知陛下耿耿于怀当年蒙羽太后之事,只是当时陛下年幼,很多事不曾知晓,蒙克不臣之心由来已久,先帝此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陈玄机再次沉默良久,终于是张嘴言道。
“当年之事,我早已忘怀。”
“但秦王蒙克于西境镇守边关多年,于民间声望颇高”
“陛下,自古人臣之道,九锡为极,蒙克如今手握军政大权,他进无可进,又正值壮年,岂会甘心如此,此人虎狼之相,陛下不可不防。”陈平听陈玄机此言,顿时脸色一变再次高声言道。
“叔叔之言朕记下了。”陈玄机如此言道,他走下了高高的龙台,来到了陈平跟前,伸出手,将陈平跪拜的身子扶起。
陈平正要言谢,却发现自己的手被陈玄机牢牢握住。
他心头一惊,抬眸望去,却对上了陈玄机那灼灼的目光,不由得身子一震。
“陈家江山,永远是陈家的江山。”
“叔叔放心,朕永远记得,你与我才是一家人。”
雪越下越大,似乎永远都停不下来的模样。
“此招讲究一个刀出如龙,气为先,力为次。你得记着。”
“记得了师傅,我老爹的老爹的老爹的老爹也说过,形是次,力是主”
宁竹芒听着远处一老一少的对话,有些无聊的拨弄着雪地中的篝火。
他们又在这牙奇山的山脚下待了整整半个月的光景。
刀客每日都教着那位姓苏的少年刀法,孜孜不倦。
那少年倒也是颇有悟性,任何深奥的刀法,只要几日光景便可烂熟于心。
但刀客毕竟是仙人,他一身所学想要全部交给少年不知要几多时日,想到这里,宁竹芒有些发愁。
这等死的日子终究不好过。
他闲得有些发慌,终是忍不住迈着步子走到了那二人练刀的雪地旁,看着那一老一少。
少年很是勤恳,刀客的要求虽然严苛,但少年却没有半分抱怨,小小的脸蛋在雪地里冻得通红,却没有半分的抱怨。
“这都什么时辰了?还练着呢?”
宁竹芒看了好一会光景,终是忍不住出言问道。
那一老一少这才抬头看了看天色,发现已经骇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