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弘道一面抚掌大笑,一面走上前来:“一位小姑娘,口出狂言,老夫听了虽是刺耳,居然却也觉得别有心裁。你说荷花伪君子,可还有些别的说辞?”
连笙不由怔了怔,这秦弘道是何用意?
可见他眉目和善,似乎也不是在故意为难她,连笙怔了片刻,竟真就壮了胆子问他:“我若说得大人不称意了,大人也不许罚我。”
“小姑娘但说无妨。”
“那便说它所谓‘出淤泥而不染’的话。”连笙一脸的正气凛然,“世人皆赞它出尘不染,却也不想荷花本就靠着泥淖供养,一朝成名,且不论踩在根茎的一身泥泞之上得来的名声有何光彩的,单说眨眼便贬弃了生它养它的泥塘,实在又是忘恩负义。真小人也!”
话毕顿了顿,竟就发觉周遭瞬时陷入一片沉默。
连笙慌地想着坏了坏了,说过了,却没成想片刻静默以后,会重又听到秦弘道“哈哈哈”地大笑起来。秦弘道一面笑,一面回身向兆忠卿道:“忠卿贤侄,此女见地,别开生面啊。”
兆忠卿恭敬笑着,点一点头,看向连笙,又问她:“可是姑娘,世事转瞬皆是空,荷花开得再好,终也有归根化泥的一天,既活一世,便只求现时之好,你又管它过去何处将来何路呢。后人只会记得花开之美,哪里还会在意脚下泥泞。”
然而兆忠卿话毕,却无端就在连笙心中起了些波澜,她颇觉诧异,皱了皱眉问:“只求现时之好?”这才发觉自己此前与他不过一面之缘,对他也实在不够了解,他的心思如何,看起来倒似乎不像面上那般潇洒磊落。
兆忠卿显然也并未在意连笙的诧然,只与秦弘道颔首一笑:“秦老,我们也该回了。”
秦弘道应一声,又上下打量连笙一番:“小姑娘……是随哪位同僚来的?老夫此前,没见过吧。”
连笙赶紧便低了头行个礼道:“回大人,小女是卫将军府上的,出来寻个方便,不想走错了路,才跑到花园里来。”
“噢——原是卫少将军的客人,”秦弘道又问,“还没请教姑娘名讳。”
“小女贱名,唤作连笙。”
“连姑娘。”秦弘道眯了眼睛一笑,“连姑娘可要与我们一道回去?”
连笙巴不得早些摆脱兆孝卿,而今得了这样好的台阶来下,自是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只是这么一来,长恭交代给她打探秦府一事,便再也行进不下去了。
秦弘道领着连笙回席,长恭乍一见她,心下不由一惊,可再看秦弘道没事人一般,又觉事情应当不是连笙被抓了包那样糟糕。连笙回到他身边,抿着嘴轻轻摇一摇头,长恭这才安下心来,算算时辰,如他所料不错,应当是半道就撞上秦弘道了。知道她此番没能得手,但好在人没有事,他遂也打哑谜般将头一点:“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