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恭斜视她一眼,说:“教书先生。”
“教书先生?那他们与那些一板正经的夫子可不像。”连笙只觉愈加惊诧了些,惊诧过后又生出感慨来,“你倒好,有这样两位不寻常的先生来教你,读书习字也不至于那样无聊了……”
然而话音还未落地,卫长恭便出言纠正她:“他们不是我的先生。”
“那是谁的先生?”
“我兄长的。”
他目视前方,面无表情:“我由父亲教导,父亲事务繁多,闲时甚少,便着墨先生白先生一同教导兄长。”
“你兄长是……”
“将军府长子,卫长青。”
那是连笙第一次听到长青的名字。
一个卫长青,一个卫长恭,连笙摊摊手:“好吧,不认识。”
少年斜眼看她,觉得有些可笑,这世上千万人,她怕是全要认得了。
可连笙却全然无视这双斜眼,大概也没看着,仍旧走得轻快。突然又想起什么,好奇地问:“方才在亭子里,白先生怎的不说话?”
卫长恭目不斜视,回说:“白先生向来寡言,有墨先生在,她不喜说话也是常事。何况,”他顿了顿,“她本也不关心这事。”
这一句话,立时便捅了连笙的马蜂窝了,想到先时才受了他的威胁,要敢将秘密说出去,死无葬身之地,想来便知这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她简直是提起十二分精神来对待,转眼卫长恭却又对她说,这位知情的白先生对此事漠不关心!漠不关心?!
她瞪大了眼睛,压低了嗓子几乎是用吼的问:“那为什么还要告诉她!她既不关心,何不如少一个人知道?”
这回还未等到少年张口,远远走在前面的墨先生却先行一步回过头来,冲连笙笑道:“我与白先生之间,没有秘密。”
连笙顿时收声,余下的火也发不出来了,硬生生又瞠目结舌地憋了回去。
她特意压低了声音,说得已然极轻极轻了,却没想墨先生还是听得见。方才中烧的怒火登时全化为满腔的尴尬,她只好干笑两下,想将话题岔开。
卫长恭瞥了她一眼,讲起贺府的事,连笙便赶忙救命似地把话锋接过来。
他问她:“进贺府,你是真有把握吗?”
“十之八九吧,得先试了才知道。”连笙感激地长吁一口气,又道,“小少爷且宽心,前头只管交给我吧,至于往后如何接应,我会再偷偷溜出来和你们商量的。”
卫长恭将信将疑地看着她,还在奇怪她为什么要用“溜”这个字,眼看却快到山脚了,连笙要回她的乞丐窝,他也要回将军府稍事休息,准备天一亮启程回军中,便也没再问下去。行至岔路,他们就此别过。
然而不久后,卫少将军在军中忽然收到两封信。
一封是兵部的授命,要晋他为北中郎将,令他择日回京领衔,另一封是墨先生派人递来的,说长乐坊里新晋了个头牌,叫连姑娘……
他问连笙:“你就那样笃定能进贺家?若贺云礼不愿为你赎身怎么办。”
一身布衣,男装打扮的连笙上马,道:“那便自己赎呗,我就只管哭哭啼啼死皮赖脸地跟着他就好了。”
少将军有些无奈:“就像你现在跟着我这样?”
“不,那不一样,”连笙歪着脑袋,“我可不是哭哭啼啼地跟着你,我高兴着呢。”
她倒没有否认死皮赖脸。
“我们现在去哪儿?”她骑着马,跟在他的马后面,见他朝着永安城的方向走。
少将军回过头,迎着日光对她说:“带你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