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他从前以为,所有的花香都该是向阳花开的味道,直到有一天他发现,原来蔷薇的花香中带着一丝苦涩……
走出墓园的时候,向书礼先上了车。
向南依和顾安尘牵手走在后面,她忽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我们去登记结婚之前,先去祭拜一下你的父母,好吗?”其实自从在欧景琛那得知他父母去世的内情之后,她就一直有这个打算。
只是恰好今天他来陪她祭奠她妈妈,她就趁机对他说了而已。
没想到她会忽然提到这件事,顾安尘微怔,随后握着她的手微微收紧,“好。”
一个字,就足以让她明白,他内心所有无法言说的动容。
“登记前来一次,登记后再来一次……”向南依嘴里念念有词。
“为什么来两次?”
“要改口呀!”
前一次只能叫“伯父、伯母”或者是“叔叔、阿姨”,但是后一次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随着他叫“爸爸、妈妈”。
被她说的心下一暖,顾安尘忍不住伸手抱住她。
“那登记之后,我也得来改口叫岳母了。”
“嗯。”
摸了摸向南依微红的眼睛,顾安尘温柔的对她说,“小一,人在去世的时候,如果没有亲人为他们洒一点泪,那是很孤单的,灵魂会四处飘荡,难以寻到最终的归处,所以有些眼泪,是不需要忍耐的,想哭就哭出来吧……”
经历这样的事情,任何人都是需要发泄的。
即便是他,也毫不例外。
只是每个人发泄的方式都不同,女孩子偶尔流一点泪,让在意的人心疼一下,这并没什么不好。
至少对于顾安尘而言,他宁愿自己心疼,也不想她憋在心里难受。
温热的大掌一下、一下的轻轻拍着她的背,他的目光遥遥望向墓园里面,眼神深邃而又坚定。
握着他的手覆在了自己的眼睫上,向南依深吸了一口气,声音糯糯的对他说,“其实我明明是庆幸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控制不住眼泪……”
“我明白。”
“都被你惯娇气了。”她开始不讲道理的甩锅。
听到她这样说,顾安尘哭笑不得的附和,“怪我,把你给宠坏了。”
“嗯,就怪你。”
她状似抱怨着,可淡粉色的唇却不禁微微勾起。
顾安尘抚着她秀发的手划过她的耳垂,指腹轻轻揉捏着,眸中闪过一抹笑意,却在不经意间抬头的时候倏然顿住。
不远处站着一个女孩子,手里捧着一大束百合花。
她定定的望着他们这边,更确切的说,是望着顾安尘!
察觉到对方的注视,顾安尘淡淡扫了一眼,然后就冷漠的收回了视线。
拥着向南依往车旁走去,谁知对方的目光居然也随着他们移动,于是,向南依也毫无意外的注意到了那个女孩。
“你认识的人吗?”她疑惑的朝顾安尘问道。
“不认识。”
“应该……认错人了吧……”虽然隐约觉得对方的长相有些熟悉,但她一时也想不起是在哪儿见到过了。
“走吧。”
没再理会那个人,顾安尘打开车门让向南依坐了进去,然后就走到另一边上车,发动车子离开了墓园。
随着车子驶离这一处,向南依还是能通过后视镜看到那道渐渐模糊的身影,心里不禁更加觉得奇怪。
明明不认识,为什么要一直盯着他们看呢?
施萌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看着渐行渐远的车子最终消失在了视野中,她才失望的垂下眼睫,转身走进墓园。
柏拉图曾说,大自然把意志安置在腰的部位,把感情安置在心的部位,把理性安排在脑的部位。
所以从层次上来看,就很清楚的看到意志是在最低的地方,而感情是超越意志的,所以感情的位置比意志更高,理性又超越感情,所以理智的位置比感情更高。
于是,她的理智战胜了感情,让她目送着他们离开,而不是放任自己的思念和好奇,冒然冲出去打扰人家的生活。
------题外话------
一更
瀑布的水逆流而上,
蒲公英种子从远处飘回,聚成伞的模样,
太阳从西边升起,落向东方。
子弹退回枪膛,
运动员回到起跑线上,
我交回录取通知书,忘了十年寒窗。
厨房里飘来饭菜的香,
你把我的卷子签好名字,
关掉电视,帮我把书包背上。
你还在我身旁。——香港中文大学微情书大赛《你还在我身旁》
这个是大奇根据别人的小小改动了一下,大家要记住原版哈o(n_n)o哈哈
还有普希金的那首诗歌呢,其实第一次读,大奇个人感觉是爱而不得后的心灰意冷,但最近再读的时候,我觉得用来表达已逝的人对爱人的情感,其实也是合理的,所以这里就引用了一下,大家根据语境来感觉,不要被大奇误导以为原意就是介样虽然诗歌这种文体,本身就是各有各的感想(。)
吃过早餐之后,顾安尘开车和向南依他们去了墓地。
向书礼当年把南伊葬在了s市郊区的墓园,远离了喧闹的市中心,环境格外的清幽。
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他们才到了目的地。
走进墓园,向南依看着已经长出新枝的树木,神色不禁有些动容。
无论是西方的传说也好、东方的聊斋也罢,能和墓地、守夜人、孤独的旅人为伴的,似乎永远都是这些树木。
他们来的时间不算特别早,但难得的是,墓园中竟隐隐起了一层薄雾。
墓园内丰富的地形落差使层层水雾久久郁积没有散去,景色因此变的绮丽多变,走几步便有截然不同的景色。
再次来到这里,向书礼发现自己的内心变的平静了很多。
时隔多年,他们都或多或少发生了改变。
看着贴在墓碑上的照片,向书礼放下了手中的鲜花,“南伊,我带小依来看你了。”
照片中的女人看起来很年轻,大概只有二十几岁的样子,眼角有一颗黑色的泪痣,映着清丽的眸光,格外惑人。
毫无疑问,她是迷人的。
但单就长相而言,她并不属于让人一眼见到就很惊艳的类型。
可仔细打量一下,就会发现她的五官长的恰到好处,越看越让人着迷。
跪在墓碑前磕了三个头,向南依随后才专注的看着照片里的女人,她淡淡的笑着,如春雨般温柔,润物无声。
这是,她的妈妈呢……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血溶于水吧,即便她此前从未见过南伊,甚至是在昨天,才得知了对方的存在,但今天一见到,她莫名就红了眼眶。
在性爱中,是两个独立的人结合为一,而在母爱中,却是一体的两个人被分开。
母爱不仅要容忍那一刻分离,而且是希望并支持分离。
就是在这个阶段,母爱成为了一项艰巨的任务,这意味着无私,贡献一切,除了被爱者的幸福以外别无所求。
吸了吸鼻子,向南依无声的落着泪。
她还从来没有被妈妈拥抱过,从来不曾闻过母亲身上专属的奶香味,二十几年的记忆空白,再见却只是一方冰冷的墓碑和黑白的照片。
原来,她的妈妈是长这个样子。
注视着照片中的女人,向南依下意识的抬手轻抚过自己的眼角,却触及了微凉的湿润。
顾安尘拿纸巾帮她擦了擦眼泪,然后跪在了她的旁边。
同样给南伊磕了头,然后他才轻拥着身旁的人起身。
从头至尾,顾安尘一句话都没有说,但一举一动却胜过了千言万语。
向书礼静静的站在旁边看着他们,眸光微动,唇边漾起了一抹浅笑,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青葱树木,冬日梅花已谢,园内杨柳欣欣向荣,白云悠悠地飘着,鸟儿清脆的唱着。
他想,如果空气中再有了她的笑语连连,那么春天就真的是复活了。
“你妈妈怀你的时候,很喜欢在窗台上摆一盆向阳花,她总说被阳光照耀的孩子,长大之后内心会充满光明。”
“我让她失望了……”向南依微垂下头。
妈妈大概不知道,她其实有点怕黑。
虽然,现在已经好多了。
摇了摇头,向书礼温柔的看着她,“你一定不知道,爸爸有多为你感到骄傲,你就是上帝送给爸爸会发光的小太阳。”
“……不是上帝。”她小声嘟囔了一句。
“嗯?”
“是妈妈。”
向书礼一愣,眸中盈满了水光,“小依说的对,是你妈妈,把你送到了爸爸身边。”
微微扬着头回望着他,泪水顺着眼角流下,刚好滑过了那颗泪痣,看的人莫名心中酸涩。
临走之前,向南依微微俯身抱住了墓碑,冰凉的石面驱散了她掌心的暖意,可她却好像浑然未觉,低头在照片上轻轻落下了一吻,声音飘散在风中。
“妈妈,我爱你……”
瀑布的水逆流而上,
蒲公英的种子从远处飘回,聚成伞的模样,
太阳从西边升起,落向东方。
冬日的雪飞回天堂,
夏日的圆月披上了小船形状的华裳,
凋谢的花儿收起残落的花瓣,等待吐露芬芳。
画室里充满了太阳花的馨香,
你笑着帮我束起长发,
对我说,我是你今生最灿烂的阳光。
我想象着,你就在我身旁……
从南伊的墓地前离开时,向南依的眼睛略微有些肿,鼻尖也红红的,一看就是刚刚哭过的样子,看的顾安尘心疼的不行。
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他像是无言的给她传递力量。
向书礼沉默的走在两人的前面,清瘦的背影看的人心口一涩。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像是完成了一件压在心里多年的秘密,今天终于得以圆满,才真的放松了下来。
没人知道,他这些年因为这件事有多苦恼。
一方面,他不希望翻出从前的那些旧事来打扰小依现在的生活,可另一方面,他没办法向自己的女儿一直隐瞒她亲生母亲的存在。
何况,那样做对南伊也太不公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