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到小月潭里面几个洗澡的姑娘,以及白花花的影子时,那时的我才八岁,但往后的十几年里,我一直都没有忘记过当时的情形。
那里面有一个姑娘我认得,她叫做周晓月,村子里的人都叫她阿月。
阿月是村子里,唯一一个不歧视我的人。
当村子里的小孩对我又打又骂,朝着我吐口水,一脸嫌弃地看着我,叫我“鬼崽子”的时候,只有她看向我的目光,充满了温柔、同情和可怜,有的小孩子拿泥巴扔我,有的人拿石头,有一次将我的脑袋砸出了血,那帮人一哄而散之后,是她带着我去溪水里面洗伤口,还将身上的衣服扯下皮条来,给我包扎,一点儿也不嫌弃我的这鬼病。
当时我理她是那么的近,近得我让我闻到了她身上那很好闻的香味。
她还好几次偷偷给我好吃的。
有包子、煮鸡蛋和韭菜鸡蛋馅的饺子。
都很好吃。
在后面的许多日子里,我只要是一想起她,鼻腔里仿佛都充满了那种十分好闻的气味。
我曾经以为那是阿月身上散发出来的女人香。
后来我才知道,那就是香皂的味道,而且还是很便宜、很普通的那种。
只不过因为我家里穷,用不起香皂,所以我完全不知道。
后来的时候,我去买了整整一箱子的香皂,放在房间里,却完全找回了当初的感觉。
曾几何时,我对自己的父母,有着说不出来的憎恶。
尽管他们对我千依百顺,力图将自己能够给的,全部都给我,但我对他们还是恨,我恨他们将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来,明明知道自己这个鬼样子,却还是让我来还承受这一切,承受村子里那些人的歧视和谩骂。
后来我们搬了家,离那村子远远的,就再也没有人来欺负我了。
不过,我还是会跑回村子里去,不敢露面,就远远的,远远的看着月儿,不管我受了多大的痛苦和折磨,只要能够瞧见她一眼,我就感觉到心满意足了,就算再冷的天,也感觉到无比的温暖。
最开始的时候,我还能够天天看到她,后来她去镇子里读了初中,我就只能在星期六、星期天看到了她了。
后来,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她了,憋了很久,我忍不住找了一个跟月儿常常在一起玩的姐姐问,结果她告诉我,说月儿去南方打工去了,那个地方,叫做珠市,在一家什么电子厂,可赚钱了,总往家里寄钱来……
她告诉了我,然后开始嘲笑我。
她嘲笑我也不撒一泡尿照照自己的脸,当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人家月儿以后是要嫁大老板的,你这个满身癞痢的鬼崽子,想都不要想。
其实,我父母很久之前就知道了我的想法,父亲抽着旱烟不说话,但母亲却一边叹气一边哭,让我认命。
认命?
我的命,真的就这么贱么?
为什么?
凭什么?
我恨啊!
后来的后来,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在我父母死去的那一夜,我经历了巨变,而那个时候的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鬼样子了。
当我逃出来的第一时间里,我什么都没做,直接去了村子里,找到了月儿的父母,问起了月儿的住址。
我想要去那个叫做珠市的地方,想要进那个电子厂去,跟月儿一起打工。
我想要跟她一起打工赚钱,然后到时候娶了她。
我已经跟以前完全不同了。
我有能力了。
我不再是鬼崽子了。
所以我想娶她。
然而,月儿父母告诉我,月儿早就不在珠市了,也没有在那个电子厂打工了。
她……
被拐卖了。
已经有三年多了,音讯全无。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崩溃了。
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我问了月儿父母好多,他们对我很害怕,所以没有敢任何的隐瞒,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我。
我最终确定,月儿真的被拐卖了。
去了哪里?
没有人知道,因为如果知道了,人早就找回来了。
我离开了村子,在一片洪水中行尸走肉地度过了半个月的时间,终于有一天,我突然间想明白了一件事情来。
茫茫人海,神州大地,想要知道月儿在哪里,这件事情或许真的难如登天。
但我也许可以。
如果我能够觉醒神通的话,我就能够找到她。
我的神通,书上是这么说的。
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
我必须找到她。
她是我存在于这个世间唯一的指望,没有她的世界,对我来说,完全没有一点儿趣味。
没有人知道我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罪,经历过多少的生死。
没有人知道,她也不知道。
但我知道。
我也会亲口告诉她。
是的,我要告诉她,为了找寻到她,我受过多少苦,流过多少泪,曾经死去又活来……
我要将我经历的这些,统统告诉她。
然后我还要对她说出那句话。
我爱你。
我爱你,在见到你的第一面,就爱上了你。
我爱你的肉体,也爱你的灵魂。
我爱你的一切。
你必须属于我,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爱你爱得那么深沉。
你是天上的仙女,是公主,是不可亵渎的鲜花……
原谅我没有读过书,也不会那些花里胡哨的形容词,所以我的形容,没有说出你十分之一的美丽。
你是圣洁的、美好的、纯洁无瑕的。
我爱你。
所以我能够为你忍受一切。
当我觉醒了伪神通的事实,第一时间确定了你的方位。
原来你在南边的那个海岛。
你在一个人迹罕至,几乎没有外人去过的山村里面。
当我循迹而至,来到了这个黑乎乎的棚子前面时,我的心脏,激动得几乎都要跳出来。
门上有一把锁。
一把黑乎乎的锁,它是如此的大,就好像是一个铁将军。
有人看到了我,开始大声地叫喊起来。
我回过头去,是一个老妇人,她身边有一个脏兮兮的小丫头,而那个老妇人张开嘴的时候,露出了被槟榔汁给染得漆黑的牙齿来,显得无比丑恶。
她讲的是土话,我似乎没听懂,似乎又听懂了。
我没有理会她,而是伸手,将那把巨大的锁给拧断了去。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根木棒,恶狠狠地砸在了我的脑袋上来。
哐……
我没有避开,那棒子应声而断。
我回过头来,一个没穿上衣,满脸横肉的男人在冲着我大声叫喊着。
我去推门,结果那男人又冲过来拦我。
我一巴掌,将他给甩飞了去。
小丫头哭着跑过去,喊“爸爸”。
我往棚子里面走。
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这里面比猪圈、牛圈还要臭很多,但是比茅厕要好一点。
我看到了里面堆集的干草,黑乎乎的锁链,以及……
一个没穿衣服的女人。
女人躺在干草上,左脚上面被锁链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