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侯漠离山

迷迷糊糊之间,我又睡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天光大亮,阳光从窗户里洒落进来,将尘埃照得一片飞舞,让整个世界都变得富有活力。

我从床上缓缓地爬了起来,瞧见自己穿着一套宽松的衣服,解开之后,发现腹部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但伤疤却着实难看。

那是因为之前的临场处理,着实有些粗糙,甚至有些凶残。

瞧见这丑陋的伤口,我不由得怀念起了马一岙在身边的感觉来。

因为有着他在,不管我受再重的伤,都会很快就好起来,并且不会留下什么疤痕。

但是现在……

我光坐直起身子,都已经忍着巨大的疼痛,下床的话,估计是奢望了。

房间里面没有人,我打量周遭,发现并不是医院,估计是武当山的某一处院落,或者农庄之中。

我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发现附近都没有什么人。

我先前在迷迷糊糊之时听到那些争吵中的几人,都已经离开了这里。

游侠联盟很显然是准备违约,不打算给我叵木了,但奇怪的,是我却并没有太多的怨恨。

或者说,我对于这件事情,其实心里面并没有太多的期待。

我躺坐在床头,呆呆地看着窗户洒落而下的阳光,看着那些毫无规律浮动的灰尘,脑子仿佛放空了一般,但其实我却一直都在回忆起我与胡车的那一战。

事实上,如果我没有被偷袭到、受了重伤的话,那一战,我其实是能够打赢的。

对于这一点,我毫不怀疑。

而即便是一上来就身受重伤,我还能够与胡车打成五五开,这其中的果断、狠厉和气势,特别是与他交战时的那种狷狂,那种不拘一格,气势猛烈,蔑俗轻规,以及睥睨一切的气势,更是让我为之回味。

尽管这里面还有许多的失误和计算不到的东西,但是对我而言,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

正如胡车所说的,当时的我,并非是我。

或者说并非是“本我”,而是“超我”,是超脱了我的本性,挣脱了所有的约束,最终形成的一种状态,而那种状态之下迸发出来的恐怖战斗力,却让我回味无穷。

它,或许是另外一个人格的我,或许真的是一抹“齐天大圣”的灵——但不管是什么,那样的状态,如果我能够把握得到的话,就会拥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信心,又或者说是——强者之心。

我是一个半路出家,一直备受欺压的修行者,因为被打压的时候太多了,太早接触到这个世界上站在最顶端的那一群人,心中其实是很没自信的。

我一直都觉得自己会比那些修行多年的老家伙差,而这种被我极力隐藏的小慌张,即便是在后来战胜了鲁大脚,都还存留。

又或者后来我一鸣惊人,无数人都在议论我的时候,我都会这般想。

其实我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强。

特别是上一次,我在京城西郊与平小四聊天的时候,这个与我其实算不上多熟的少年郎,用一种很崇拜的情绪看着我时,那种说不出来的小自卑、小慌张就越发膨胀起来。

我一直觉得,这是一种自我认知,是谦逊,是对自己的一种了解。

但是在与胡车交手的那一瞬间,我却有着一种信念。

不是一往无前,而是……

老子天下第一。

那种感觉,美妙极了,就仿佛那一瞬间,这天上地下,唯我独尊,无人能够拦得住我似的。

我靠在床头上好一会儿,方才尝试着下床,这过程无比艰难,还牵动到了伤口的部分,不过我却显得格外倔强,一步一步地往外走去,推开门,来到了外面,发现居然是上次我与马一岙来武当山时,李安安当时安排我们住的地方,不过并不是同一间,而是另外一个院子而已。

这个地方临山而建,风景极好。

我走出了院子,来到外面的一个平地前,这儿有一颗迎客松模样的大松树,我走到了树下,不远处就是悬崖峭壁。

我站在崖边,瞧见脚下云雾缭绕,远处天宽地阔,心情似乎变得没有那么阴郁。

而这个时候,一个小道士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瞧见我,表情方才放松一些,走上前来,朝着我鞠躬行礼,然后说道:“侯居士,您伤还没好,外面风大,您还是回房里休息吧?”

我摇头,笑了笑,说道:“房间里有点儿闷,在外面透口气。”

小道士瞧了我一眼,有些担心,也没有敢走,而是在旁边陪着我。

我本来想独处一会儿,想想事情,然而小道士在我身边,让我没办法沉思,于是问他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小道士毕恭毕敬地跟我说了一个日期,我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

难怪我会觉得手脚如同生锈的机器一样,有些僵硬。

我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有些牵扯到腹部的伤口,但还是问道:“你知道,李安安回来了么?”

在交换现场袭击我的,并不是李安安,这件事情我其实已经想明白了。

有过长戟妖姬扮演神户结衣的先例,我对此并不难理解。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所以我才会关心此事,而小道士的话语也让我长松了一口气:“安安小姐已经回来了,她只是受了些惊吓,问题倒是不大,而且还来看过你两回,对你十分关心呢……”

我点了点头,知道有她师父在,李安安的安全倒也用不着我来操心。

胡车即便是有着六耳猕猴的神通,终究还是被这帮老江湖给算计了,而只要游侠联盟拼尽全力的话,李安安的安全还是能够保证的。

我没有问杜传文和其他人的消息,而是冲着小道士笑了笑,然后说道:“谢谢。”

小道士一脸崇敬地看着我,说道:“不客气,要不是您救了安安小姐,只怕她早就被贼人给害了呢,说起来,我们所有人,都得感谢你才对。”

这个小道士年纪不大,估计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模样还有些稚气,一双眼睛晶晶亮,像是在发光的样子。

而且他对待我的态度十分恭敬,显然并不太了解上面人的想法和态度。

我站在崖边,差不多有了一刻钟左右,然后回到了房间里来。

这会儿我差不多行过一遍气了,感觉通体舒畅,即便是腹部有些隐痛,但行动已经无碍了。

我回房,打量了一下周遭,发现我的金箍棒和八卦袋都给我摆放整齐,没有去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