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芙蓉帐(33)

姜乐和姜夕缓缓站直身子,一起看向大帐正中央坐着的那个人。

这半年来西南已是纷扰不堪之地,她们姐妹二人相依为命,彼时正想跟着从小投靠的马戏班子一同逃离此地,却在途中被山匪劫掠至手。

本已报了死志,却不想正巧竟有朝廷军路过山涧。

山匪纵然嚣张,但也不愿与人数众多的朝廷军起干戈。

本欲带着姐妹二人逃离,却没想这位白玉面具的将军拨了拨山间的野路,轻笑一声道:“哟,这山上还有人呢。”

姜乐与姜夕当时正被那伙山匪捂着嘴躲在路旁的枯草中,至今都记得这位将军手中红缨枪一转,指了个方向:“派个先锋队过去,若是普通路人便护送一程,若是山贼……”

他身旁的侍卫恭敬道:“将军,若是山贼该当如何?”

“若是山贼嘛……”

那位将军扬唇一笑,语气中多了几分坏意,“反正此地天高路远,没人认得我们。去端了巢穴,抢了他们的东西充军饷,我们也当一回山贼!哈哈哈——”

过了几日,她们终于又见到了这位将军。

舒乐安慰了两位漂亮小姐姐好半天,然后发现竟然没安慰成功。

不但没有成功逗乐小姐姐们,还让她们红了眼眶,眼中的泪花垂垂欲坠……

舒乐很惊恐:统统?统啊!我是不是太久没谈恋爱都不会安慰小姐姐了!

系统的机械音格外沧桑悠长:求你了,你别再瞎几把撩了行吗……

它都担心根本来不及做完任务,舒乐就要翻车翻进下水沟了。

舒乐也很绝望,将视线调转道姜乐和姜夕身上,担忧道:“二位姑娘怎么哭了?”

姜乐和姜夕擦了擦泪水,相视一眼,哑着声音道:“将军是个大好人,民女,民女这是感动的。”

说着一同跪了下来,对舒乐齐声道:“民女姐妹二人无依无靠,无父无母,将军救了我们二人,就是一辈子的恩人。不知将军是否缺少贴身侍女或者低等侍妾,民女二人愿留在将军身边,陪伴照顾将军。”

舒乐:“……”

古代的小姐姐们真的好难懂啊。

为什么一言不合就要以身相许。

唉,要是他对小姐姐硬的起来就好了……

舒乐委屈极了。

但是关爱小姐姐们还是要做到的,于是他硬着头皮道:“此事……现在大敌当前,此事容后再议吧。”

“好……”

姜乐和姜夕擦了擦眼泪,努力挤出一丝笑来,“将军,民女在马戏班子长大,也学过一些歌舞。此时身无长物,不知将军可否愿意让我们二人为您舞上一曲临阵曲?祝将军此战大捷。”

这话舒乐爱听。

被两位小姐姐吓了又吓,舒乐的瞌睡都去了一半,而且刚刚他都拒绝了人家好几次,现在实在不好再推辞。

最关键的是——

漂亮小姐姐弹琴跳舞,舒乐就,超喜欢的呀!

舒乐美滋滋的坐了下来,微笑道:“那本将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小姐姐腰细腿长胸也大,虽然只穿着普通的粗布衣服,却还是让舒乐有了一种重回京城照月楼的感觉。

唉,当将军苦啊!

天天对着营地里那些又不洗澡又不洗头还不洗衣服的兵蛋子,就算他是个弯的也快要受不了了。

舒乐眯着眼,歪在营帐的主位上看得兴致勃勃。

他身旁几个上梁不正下梁歪的近卫也一起看得兴致勃勃。

总之,在周绥撩起门帘阴沉着脸走进来之前,气氛是非常完美的。

要是没有那坑爹的小皇帝,舒乐觉得自己一定会拥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周绥进来的突然,带进来一阵夜风的凉意。

还有他那黑得比锅底还黑得脸色。

姜乐和姜夕愣了一下,在看到旁边几个士兵对周绥行礼的时候一起跟着跪了下去。

舒乐在心里叹了口气,周绥来了,这舞蹈怕是要看不成了。

他站起来行了个武官礼。

周绥半天都没让舒乐起来。

舒乐弓着腰站了好半天,才听周绥冷哼了一声,走到他刚刚坐的位置坐下:“起来吧,舒将军倒是好兴致。”

舒乐这才直起腰,在心里把作妖的小皇帝骂了一百遍,笑呵呵的迎上去:“陛下这么晚怎么还有空过来?”

周绥面色阴冷:“怎么?许你这么晚寻欢作乐,不许朕也来瞧瞧?”

舒乐:“……”

这口气,啧。

幸好舒乐脸皮一向厚的惊人,加上面具之后更厚,佯装不知的腆着脸凑近周绥身边,软着声音道:“好陛下,这两位姑娘就是前日救回的那二人,哪里算得上寻欢作乐呀?”

周绥冷笑:“那你这么晚了,与她们在帐中作何?”

舒乐道:“她们姐妹二人也是可怜,无父无母又背井离乡,说要献舞一曲,感谢救命之恩。”

周绥笑得更阴了:“有趣,就单独谢你一人?”

舒乐冤枉,想打醒周绥让他看看帐中其他的士兵,何谈单独二字。

但既然周绥这话说了,舒乐赶忙转过身朝二人严厉道:“那日救你二人之时陛下也在,还不快来谢过陛下!”

此为防盗章毕竟这幅身体的令堂已经故去许久,而舒弘毅在被调回京之前又常驻西南。

万一真的……

舒乐不得不顶着凛凛的寒风从城墙缝隙间露出个脑袋,遥遥望了一眼城墙下黑压压的敌军。

旁边的小士兵很有眼色的道:“将军你看最前面,蛮夷大将军身边押着的那个就是……据说是舒老将军的另一个儿子。”

舒乐顺着那士兵说的方向看过去。

夜色本就浓重,再加上两方对阵的火把闪烁。

很好,几丈之外人畜不分。

舒乐叹了口气,真想亲自拉弓射箭把这人给弄死算了。

但他又担心舒弘毅那不靠谱的老爹万一真在西南有了个儿子……妈的,除去他这冒牌货,下面这个说不定还是根独苗苗。

舒乐招来卫兵,沉着声道:“蛮夷荒谬,去问问!有何证据证明这是舒老将军的儿子?”

卫兵遵命离开,过了一会儿又跌跌撞撞的跑上了城楼,手里抓着一只玉佩。

“禀报将军——!蛮夷将军说,这是从那人身上搜出来的!说这是舒老将军贴身的玉佩!将军你可识得?”

舒乐低头一看:“……”

还真认识。

他身上也挂这个一模一样的。

可以可以,大兄弟,失敬了。

舒乐又往阵前看了一眼,火光与月光的跳跃中依稀看到那人似乎也抬起了头。

两人目光相对。

舒乐实在看不清那人脸上的表情,便对身边的人道:“敌军什么条件?”

士兵脸上全是愤慨:“要求我们退出川南城,还要与陛下签订将川南赠与蛮夷的诏书。”

舒乐都听笑了,差点乐得从城墙梁子上翻下去:“哎哟喂!别说是舒弘毅的儿子了,就是我爹本人被俘了,也不值这个价啊?”

无辜的小兵:“……”

“行了!别一副哭丧着脸的表情。”

舒乐伸手在士兵的脑门儿上弹了一下,握住红缨枪,又走到城楼上的弓箭手身边吩咐了几句。

接着又在寒风中打了个寒颤,转身往城门走去,“为了不让本将军无辜的大兄弟出师未捷身先死,开城门,我们去凑个热闹!”

川南城其实易守难攻,再确定城内已经全部控制下来后,舒乐就让将士封住了城门,以绝后患。

然而这才没多久,舒乐又骑着追风从城门里晃了出来。

冷风飒飒的寒夜中,两军对峙。

舒乐的目光落在对面的蛮夷将领身旁,这才将那人看了个清楚。

高挑而瘦削,面上没什么表情,自然也没有被俘的惊慌。

五官十分清秀俊俏,不像舒弘毅,更和舒乐的阴柔完全不似。

若真是他老爹舒弘毅的私子,那大概是随了他娘的长相。

见舒乐亲自出来,他面上的表情才有了些许细微的变化,长长的凤眼看了过来。

舒乐习惯成自然,下意识就撩了一句:“大兄弟哎,你长这么好看,粗鲁的蛮夷军没怎么地你吧?”

那人:“……”

被俘那人还没说话,蛮夷将军倒先开了口,极其不满的怒声道:“舒将军这是何意!?令弟堂堂男儿,为何在你口中倒似成了如女儿家被我军百般欺辱?”

舒乐在这位将军身上看到了直男的光辉,反而替那人松了一口气,坐在马背上问道:“兄弟,怎么称呼?也姓舒?”

那人望了过来,眼神显出几分柔弱:“我随母姓温,单名一个容字。”

“温容啊,好名字。”

舒乐敷衍了两句,长缨在手中一挑,直指蛮夷将军,“既然本将军亲自来了,废话不论,你们的条件绝不可能。”

蛮夷窥探西南数载,将军也曾与舒弘毅对阵几次,但确实头一回撞上舒乐。

更没想到舒乐比舒弘毅更加放肆,丝毫不顾任何颜面。

蛮夷大将军脸色一沉,抽出剑架在温容脖子上:“既然舒将军不讲道理,那就休怪我等无情了!”

舒乐瞅了他两眼,觉得明晃晃的刀刃甚是辣眼,于是将追风马脖子一抱,朝身后的将士们大喊:“你们都看清了点啊,不是本将军不救兄弟,而是为了国家为了百姓为了后周社稷,我舒家堂堂男儿为国捐躯了!”

无辜的将士们:“……”

舒乐说完,晃了晃脚,笑嘻嘻的道:“朋友,你也太小瞧我舒某了。本将与父亲可不一样,打起仗来出了名的六亲不认。”

蛮夷将军气得手中的剑都抖了起来:“这可是你亲兄弟!”

“那谁知道呢?本将军父亲尚在,说不定我今天有一个兄弟,明天就有第二个,再以后就有一个小分队?”

蛮夷将军:“……”

舒乐百无聊赖的转着手中的缨枪,甚至催了起来,“你快砍吧,砍完了我就关城门。楼上的火石火箭都给你们备好着呢。将军不如试试,能不能活着出去!”

敌军的将领终于被激怒了,抬起胳膊,明晃晃的刀刃猛地就要砍下——

而就在这时,一支准确无误的羽箭准确无误的迎面撞在了刀口上。

依照惯性的作用,直接将那将军手中的剑撞飞了出去。

“按之前吩咐的,掩护本将军!”

舒乐瞅准时机,扬鞭一抽追风,整个人如电一般的冲出了城门,直奔温容的方向而去。

蛮夷军本就困守城下,两方间隔不远。追风又是出了名的战马,在舒乐的催促下极快便到了蛮夷将的位置。

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舒乐伸出一只手,从身前将温容拉上马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