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日正当空,皇城里,朱红色的宫墙后头。大太监王承恩汗流浃背,一边擦汗,一边叮嘱几个御前侍卫,扶好梯子。梯子上崇祯爷姿势很不雅观,撅着屁股,踩着梯子,趴在墙头上伸长了脖子,往武英殿那边张望。王承恩急的汗如雨下,却又不敢
扫了皇爷的性子。崇祯爷正在兴头上,在高大宫墙的墙头上,趴半天了,还看的津津有味呐。几个御前侍卫也满头大汗,死死顶住了梯子,好不容易撑到日落西山,武英殿那边终于散场了,皇爷才意犹未尽的从梯子上下来
了。在墙头趴了一天,只用了些点心茶水,这位皇爷也饿坏了。这南京皇宫,吃穿用度倒是第一流的,摄政王对皇爷着实算不错了,每年一千万龙元的巨款,锦衣玉食,把崇祯爷都养胖了。就冲这一点,王承
恩对那位王爷,心中也是很感激的。
崇祯皇帝嚼着一块烧鹅,竟眉飞色舞起来:“读书人不听话,大棍子重重打过去,再不听话,掌其嘴,抄其家,真是痛快!”
“这天底下没了读书人,便没人做官了么,未必!”
“朕瞧着,那位吴状师胸中才学,远胜一个二甲进士!”
崇祯爷眉飞色舞的说着,兴致,慢慢却又低落了,有些无趣的放下了筷子。
这位皇爷起身走到殿外,看着东北方的天空,终究还是长长的一叹:“马城,这是在教朕治国呀。”
“当年,朕若是有这等气魄……罢了。”
这位崇祯爷当年是被读书人,东林党坑的太惨,不免又咬牙切齿一番,过了一阵又沮丧了,终究他没有掀桌子的魄力。
“王承恩,想个法子,朕要见见那吴状师。”王承恩脸色虽有些为难,却还是轻声细语的应了,这也不是什么犯忌讳的事,想想法子吧。
那批头散发的犯人,被破布堵住了嘴,仍瞪圆了眼睛,从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响声,只是此刻,却已经没人愿意理他了。武英殿外,此时正在唱名表决,礼官每唱一个名字,任用官职,一旁的观风使便举手
表决,人数超过一半,这名官名便可走马上任。这场分饼大会,气氛越发炽热起来,渐入佳境。先是台湾矿业开发银行,辽东商会,浙江,福建,广东各省海商的大佬,无一例外的唱名过关,个个喜形于色,大明帝国,就此步入商而优则仕的时代。后
来,随着一个个人名唱出来,武英殿险些被震塌了。
“吴英,福州人,状师。”
“经查,该员少有才名,善刑狱诉讼,精通三国文字,特聘为律政司主事,请表决。”
嗡,武英殿一下就炸了,开水一样沸腾了起来。
“荒唐!”
“一介讼棍,何德何能,荣升六品主事?”
“状师为何不能当主事,吴状师精通刑名之学,又精通三国文字,这是人才!”
议论纷纷,喧闹中,一个中年男子面色竟涨红了,低着头一言不发,却难以掩饰手指的剧烈颤抖。不论如何争论,各路观风使还是纷纷高举起右手,表决让人大吃一惊,票之差过了半数。又是一片哗然,状师,民间称之为状师,官府称之为讼棍,刁民。自宋明以来,县官上任大多要下布告,严禁状师活动,严禁这些刁民出现在公堂之上,只能替人写写状纸。可如今,一个没有功名的状师
,竟登堂入室,官拜六品,这还了得。这要是搁在崇祯初年里,怕是清议四起,天下读书人群起而攻之,非要闹个鸡犬不宁了。半数通过,那吴状师起身做了个罗圈揖,起哄的,叫好的各占一半,旗鼓相当,此人袖子里的手却哆嗦的更厉害了
。
上首,方世鸿瞧着这位吴状师,眼睛亮了,低声道:“这是个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