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承志年纪轻,家教严又懂礼数,便抱着拳沉声道:“对不起,因我一人牵累了诸位。”
他麾下将官慌忙应诺,寒暄:“将军言重。”
“将军多虑了,我等心中并无怨言。”一通寒暄礼让,将官们集思广益,议论起来这么个走法怕是要耽误大事,总要想个法子加快行军速度,还要保证大军的安全,也不能真被人打了伏击,这便是个两难之选。也亏的是辽骑将领,多半是出身
辽东的寒门子弟,辽东苦寒,故此多数明骑都能适应西伯利亚的严寒。几十颗脑袋凑在一起,总能想出点别出心裁的办法。倘若这是一伙南兵,多半会陷在这冰天雪天中,动弹不得,夜已深,气氛渐渐热烈起来,辽东土生土长的寒门子弟们议论纷纷,渐渐的,连儿时在冰上
行走,嬉闹的记忆都谈的火热,付之一笑。
要说冰上行走的力气,这玩意在苦寒的辽东并不少见。辽东各部都有冬季穿梭冰河,雪原的工具,辽东各地中,蒙古部落中管雪橇叫察纳,汉人叫踏板,木车,女真人叫马拉滑子。
炽热的议论声中,明军将领们便商议着连夜砍伐树木,造雪车吧。雪车这玩意谁都见过,给马匹套上雪车,邓承志也不是没想过,然而这样做却有个极大的弊端。他的部下都是骑兵,套上雪车便严重影响了骑兵作战,那也不是随便说说就能日行百里的。河道上本就很滑
,全是雪车那就是自己制造的路障,骑兵无法快速集结,那不就是一个个活靶子么。权衡利弊,他还是下令伐木造车:兵法云,两害相较取其轻,只能从权了。原因很简单,冬季行军人可以忍受风寒,战马娇贵,保护战马体力是重中之重,这样走下去人能撑的住,那些娇贵的战马也挨不
住,就算走出这段狭长的河谷,怕也是一支疲兵了。
造雪车这活计倒也简单,一声令下,河谷两侧便响起砍翻树木,树木栽倒的响动声。
忙了半晚,翌日清晨。马灿闻讯赶到前线,瞧着面前一字排开的各种雪车,忍俊不禁,这行军打仗也是个手艺活,他面前数百架雪车形象各异,千奇百怪,有的造型精致美观,有的便做工粗劣,令人发噱。
雅克元帅心中灼热,骑士的尊严,贵族的荣誉,不容许他向野蛮卑贱的东方人投降。为了鼓舞前线士气,元帅下令将战战兢兢的大主教抬上来,为他英勇的小伙子们火线祈福。
偏执,顽固,虔诚的东正教徒们在炮火中接受洗礼,肃穆却又狂热。
南乌拉尔山,河谷。邓承志亲率两营前锋沿冰封的河谷前行,深恐中伏,长达三百余里的河谷处处艰险,狭窄处只有数十丈到百丈不等,河谷两侧植被密布,这便是天然的绝佳伏击战场。明军不敢怠慢,往两侧矮松林中派出
侦骑,大队则沿着河谷亦步亦趋,一日间可行三十里。
马灿,邓乘志两人通晓军略又长期领兵,两人判断白天遭遇伏击的危险不大,夜间,确是大军最危险的时候。
滴答,滴答。河谷中明军骑着马,在坚硬的河面上缓缓前行,一侧山麓上树木突然摇动起来。数百骑纷纷翻身下马,单膝跪地,老大不情愿的将手从厚实温暖的手套中抽出来,摸上了冰冷的火铳,一杆杆火铳对准了两
侧的矮山,松林,然而却是虚惊一场。
邓承志起身拍拍膝盖上的积雪,放声喝骂道:“打老了仗,一惊一诈的,属兔子的么!”两侧山麓上的侦骑挨了骂,不敢吭声了,不多时一具尸体从山麓上骨碌碌滚了下来,原是侦骑尖兵发现了一具哥萨克人的尸体。邓承志瞧着前头千里冰封,狭窄河道在阳光直射上闪闪发亮,再看看那具僵
硬,扭曲,狰狞的尸体,心中便是一阵厌烦。
那尸体还保持着蜷缩的姿势,冻僵了,像极了一只四脚朝天的癞蛤蟆,身上裹着一张脏乎乎的鹿皮,茂盛的胡子将脸都遮住了。一个明军大步走过去,嫌弃的用脚踢开尸体,嘴里骂骂咧咧的,晦气。
“蛮夷。”邓承志嘴唇微动心中咒骂着,打心底里嫌弃这些脏乎乎,醉醺醺,几年不洗澡的哥萨克人。这些域外蛮夷让将门出身的邓承志心中傲然,拍一拍身上做工考究的白色罩衫,内里厚实坚韧的大红棉甲,便一
嗓子吼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