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灿滚鞍下马,慌忙不迭的大步行至一辆马车旁边,伸手一扶,便有一个倾城佳人轻轻巧巧的跳了下来。汉社女魁首王月包裹在一袭厚实的狐皮大氅中,顾盼生姿,一时间前后左右尽是芳龄二八的水乡丽人,为这粗犷豪放的林海雪原增添了一抹靓色。
那艳冠天下的女魁首虽嫁入辽王府,平日里却仍是四处走动,抛头露面。如今她亲率江南歌姬往塞北前线劳军,也不知多少旧派人士气的全身发抖,咒骂着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她却不理那一套,依旧不畏塞北的严寒,就这么施施然的来了。
一双桃花眼顾盼生姿,樱唇轻启,轻笑道:“此地风景倒有些别致,灿儿,此地何也?”
马灿手按着刀柄眼睛在四周围逡巡,恭敬答道:“王嫂,这是白山驿。”
一声地唤,便引来莺莺燕燕们兴奋雀跃的议论,那百余个柔弱女子连同丫鬟,仆妇,乐师叽叽喳喳的喧闹起来,直让马灿脑壳疼,这趟差事本就是个苦差事,他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奈何他这位王嫂身娇肉贵,又是名扬天下的汉社女魁首,一身安危万万马虎不得。
没奈何,他这个小叔子便只得担负起随扈重任。
马灿被一众好奇女子吵的脑壳疼,便寻个由头快步走了:“王嫂请了,某置办些吃食去。”
王月无奈,瞧着一身戎装,虎背熊腰却英气逼人的小叔子头也不回的开溜了,芳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叹一声不解风情鲁男子。长嫂如母,她这回离家之前可是受了太夫人的嘱托,要擦亮眼睛替这位马府六爷寻一门亲事,这一路上她有意撮合了几个美貌佳人,肥环燕瘦转来转去的,却都是白费功夫,这位马六爷偏偏不解风情,对一个个身家万金的江南歌姬,连正眼也不肯瞧一眼。
怎会如此,王月百思不得其解,细琢磨却又心中释然。
她这个小叔子年纪虽轻却身经百战,军中神射之名,如雷贯耳,行走间都是一派铁血战将的模样,让王月不由得心生敬意,开原马氏这一家子,父慈子孝,兄恭弟谦,这便是将门世家的涵养。
此时她又回味着临行前太夫人的嘱托,堂堂马府六爷,为何要寻一个江南歌姬做正妻。再联想到这一遭马灿去南京公干,见过皇帝,京中盛传陛下对他宠信有加,传言道皇帝要给马灿封王,还要招揽他做乘龙快婿,将大公主嫁给这位小辽王,京中传的沸沸扬扬都是这样说的,假的都快传成真的了。
如此这般顺藤摸瓜,反复思量,有心人便多半心中有数,怕是南京那位皇爷又出妖蛾子了。招揽个小辽王当驸马爷,那还了得么,这大明便只有一个辽王千岁,再封一个小辽王,那不是居心叵测,有意挑唆兄弟骨肉相残么。
王月是何许人,汉社魁首结交天下英才,更与当今皇后,大公主是闺中密友,这些流言蜚语骗的了江南人,却难逃她的一双慧眼。这回可并非皇帝出要妖蛾子,而是有人造谣生事,这天底下看不惯新党威风的人,可多着呐。王月那颗七窍玲珑心早洞悉一切,塞北战事久拖不决,京中舆论不免出现些反复。
塞北之战陷入旷日持久的泥潭,旧党势力死灰复燃,在所难免。
此事可大可小,十分微妙,一个处置不好便是兄弟阋墙,骨肉相残,非得她这个长嫂出面化解。此时又想起马府那位深明大义的太夫人,想出这个自污的好办法,两个女子在府中嘀咕了数日,公主是万万不敢娶的,倘若娶个身份低贱的歌姬进府,做了正妻,那便不要提什么皇朝驸马了。
没奈何她这叔子眼光甚高,这一路行来,什么千娇百媚的江南佳丽都入不了他的眼,剃头挑子一头热呀。
王月轻移莲步,步入驿站,芳心中又是一声长叹,家国天下事,这马府的事情就没有小事,神射马六那也是大名鼎鼎的英雄汉,他的终身大事悬而不决,终究是不妥,也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绞尽脑汁想把女人送到他房里。
吱呀!
马灿将客舍房门推开,命驿卒生起炭盆,便在房中翻箱倒柜的搜了一阵,搜了床下房梁并无异状,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瞧着那通红的炭盆发起呆来,此刻,分外想念身在前线的张水子,想念奇兵队那一班生死弟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