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塞北虽有官府管辖,民风却极是彪悍,这便是大殖民时代冒险家的天堂,流氓无赖杀人犯的时代。从三匹马上缴获的不多,不免心中有些失望,心中咒骂着这伙蛮夷真是不可理喻,将战马喂养的膘肥体壮,随身携带的却只有一张弓,一把刀,一袋子烈酒,几块冻成冰的兽肉。
这伙蛮夷头脑简单竟不知逢林莫入,还很穷,除了战马兵器烈酒便身无长物,穷的都快尿血了。他却不想想有钱的贵族老爷们,又怎会冒着巨大的风险来西伯利亚玩命呐,他自然不晓得哥萨克人,是亡命徒,也是一伙连军饷都不领的穷鬼,大举东进便是来烧杀抢掠的。
克里米亚人同样如此,身无长物,就是冲着掳掠来的。
哥萨克人掳掠钱粮,克里米亚人掳掠人口,这两伙蛮夷穷鬼倒是分工合作,各取所需了。这要是搁在十年前的崇祯初年,这两伙蛮夷多半会大发横财,在塞北抢的满嘴流油,然而十年后的今天却全然不同了,大明边民脾气都烈性了,懂得反抗了。
罗巨竹缴获不多,咒骂了几句便将马拴好,提了一壶酒钻进地窝子,在地窝子换下血衣,连里衣都换上了干燥衣物,吃了几块肉干灌上两口酒,全身上下便燥热起来,将熊皮往身上一裹便酣然入睡,他睡的死沉死沉,地窝子外头却是寒风肆虐,冰天雪地。
后半夜,明人营地中篝火猎猎,死寂中才多了些欢声笑语。
义兵们围坐在篝火旁换下血衣,湿衣,以烈酒擦拭伤口,取暖,烈酒便是哥萨克人逞凶西伯利亚的秘诀,酒能消毒治伤取暖,不会喝酒,在西伯利亚是无法生存的。随着一口口烈酒灌下,后半夜的明人营地中便喧嚣热闹了起来,熊熊火光映衬下一张张脸照了通红。
不远处,便是一百多具明人的尸体,两百多哥萨克人的尸体,早已冻的惨白,僵硬。
天将将亮,营地中升起袅袅青烟。
幸存义兵一百五十余人,聚拢在几个头领跟前,商讨对策。
罗巨竹也在被邀请之列,十余人围坐在一张兽皮边上,这伙义兵领头的便是几个地方驻军的下级军官,有地图,有指北针不怕迷失方向。罗巨竹一本正经的抱着刀,背着弓参加这小型军议,那几个军官原本还怕他桀骜不驯,不听调派,却未料到这高瘦的凶人,竟对军官们言听计从,十分恭敬。
第一千零四十章寒冬
林间血战,骑马入林的哥萨克越陷越深,一面躲避林间横生的松枝,一面要应付从树后射来的箭矢铳子,还不时踩中林间密布的各种陷阱。夜色愈深在林间骑马便多有不便,马上骑兵不时被树枝扫落,在黑暗中不辨东西南北,渐渐伤亡殆尽了。
哥萨克人是绝不肯下马的,死也要死在马背上,这个野蛮民族便是如此固执。
让一个哥萨克人下马就是羞辱他,这伙杀人犯,亡命徒对战马的依赖,已经达到一种痴迷的程度。哥萨克亡命徒,与专做掳掠人口贩卖的克里米亚人相映成趣,这两伙人便是大明义兵在西伯利亚的主要对手,见着了那便是要分个生死,见个真章。
在与哥萨克人,克里米亚人的征战中,懦弱的大明边民也被逼的心狠手辣。
战至夜深,数百哥萨克终伤亡殆尽,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只十余骑趁乱逃跑,仓惶打马蹿进茫茫荒原,明人也懒的去追,这种天气没有火堆取暖,没有松林遮挡风雪,那十余人便死定了,熬不过半晚人马便会冻僵,死在这西伯利亚坚硬的冻土上。
寒风肆虐,吹的松林沙沙作响,又下雪了。
激战过后,明人带着奴仆们从树后,从松林深处纷纷走出,清扫战场,救治伤患,将一匹匹无主战马收拢起来,将一个个没死透的敌骑乱刀砍死,林间不时响起短促的惨叫声。天气严寒,环境恶劣,战争也随之越发惨烈,伤兵落到敌方手中那就死定了。
冬季的西伯利亚补给艰难,没人会为敌方的伤兵浪费粮食。
呼啦!
一根火把亮了起来,将漆黑一片的密林照亮,篝火很快重新生了起来,有松林遮挡那篝火仍是飘摇不定,一副随时都会熄灭的样子。倘若没有这片矮松林遮挡风雪,那是连火也生不起来的,没有火那就是一个死。
罗巨竹抢了三匹马,正用绳子拴在一处,三批膘肥体壮的顿河马,连同马背上驮着的几张弓便是他的缴获,他生平以义贼自居,抢了三匹马便心满意足,将林间游荡的大批无主战马留给同袍,这便是一个义字。这便是明末的特色,就算是一个江湖悍匪也要讲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