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罪时,高前努力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四出寻找,却未发现妻小的身影。
眼神一黯,高前挤出人群便扑通跪地,竟平静道:“是小人开的炮,大人尽管责罚不必迁怒他人,小人领罪,请死。”
丁文朝大咧咧坐在一辆刀车上,瞧着他,一个普普通通的西北汉子,说话倒是极有条理,也读过书的样子。这西北汉子在他面前竟不哆嗦,不发抖还能站出来领罪,这便与常人不同了,这边是西北百万军民中的人才呀。
丁文朝大咧咧坐着,咒骂道:“你好大的胆子,你要轰死老子么,不分敌我,发炮击之,你好狠的心!”
那高前自付必死,便砰的嗑了一个头,坦然道:“回大人的话,小人家小尚在城中,小人愿一死保全妻儿父母,求大人成全!”
砰砰砰,一个个响头嗑在地上,丁文朝心中竟有些酸楚,咧了咧嘴道:“混账,你是责怪本官无能,护不住你的妻儿父母么!”
高前所有都是个死,心中嘀咕,也不吭声也懒的辩解了,眼睛一闭等死了。
丁文朝看他额头上嗑的血肉模糊,假意怒道:“关起来,等候发落。”
那擅自发炮的高前被军情司部属带了下去,丁文朝却有意将此人招揽到身边,此人在军中混迹必然不得好死,这般心狠手辣的人,难免被同袍背后打黑枪,然而此人,确是天生的军情司密探,军情司正缺这般心狠手辣的狠角色,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
{}无弹窗第九百八十九章惨烈
一炮过后,整个张掖城都似乎安静了。
呼啦,三千斤重炮近距离命中了一截断墙,那截残破的城墙便如同豆腐般被摧毁了,轰然垮塌,不多时沸沸扬扬的碎石,大块的泥砖从天而降,将激战中的双方残兵砸的纷纷抱头躲闪,高高飞起的泥砖中还夹杂着一些尸块,从天而降,这一炮竟似是摧毁了双方最后的交战意志。
此时东方霞光万丈,旭日东升。
这一炮似乎将惨烈撕咬中的双方震傻了,半刻钟后,伤亡惨重的鞑兵一瘸一拐,或同族互相搀扶,或拄着兵器狼狈的撤了。弥漫的烟尘散开,那被炮弹命中的断墙处竟整段垮塌,残垣断壁还有一颗硕大铁弹,触目惊心,一夜激战双方都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炮垒上,高前从地上爬起来怕打着脑袋上的灰,竟忍不住打个哆嗦,此时,张掖城内外便如同死一般静寂。看着那外城墙下残垣断壁中,痛苦翻滚的同袍心中凛然,不是战场太安静了,而是他被震的失聪了,高前用力挖了挖耳朵,眼前无声的世界渐渐有了声响。
一个时辰后,张掖城。
丁文朝从废墟中踉跄起身,晃一晃脑袋仍有几分清醒,指挥着城内残兵登上城墙,当明军的身影出现在残破城墙上,表现出仍有一战之力的姿态,城外鞑军残部便头也不会的逃了。丁文朝拄着一秆长矛,瞧着城外鞑军分了兵,一部分绕城而过往东边武威方向去了,还有一些朝四面八方逃散,应是掳掠地方去了。
“蛮夷!”
丁文朝筋疲力尽,身上大小伤口一起流血,却心情畅快咒骂了一声,蛮夷就是蛮夷,战事不利,被杀的胆寒了便一哄而散。瞧着残破不堪的张掖外城墙,瓮城还大致完整尚有一战之力,危机解除,鞑骑很难再聚起这样一支大军,然而心中又隐隐作痛,这一战军情司付出的代价太惨重了。
入城时四百锐卒,残存不到百名,几乎是伤亡殆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