噤若寒蝉,人人自危时,那祭酒大人竟将一纸榜文贴到了国子监大门上。
这一纸皇榜便引爆了整个京城,引爆了直隶,引爆了整个北方,榜文说皇明天子感念天恩,监国太子诏曰,北方各县府即日起,将兴建新学学堂三百所,入新学读书的童子下至七岁,上至十五,全体享受廪生待遇,包吃包住每月还发五钱银子,这一纸皇榜一处天下震动,纷乱起来。
吵闹,争论中,这一记重拳狠狠砸在旧学臃肿丑陋的肌体上。
新政终究是会实施的,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终究是闹不过重骑兵,也闹不过军情司,锦衣卫。
崇祯十年,三月间。
喧闹的国子监中便渐渐安静了下来,中间画了一条白线,便出现了新学,旧学同院读书的古怪景象。一边是手捧四书五经,时文八股,摇头晃脑的旧派书生,另一边是成天摆弄草药,锤头农具的新学学子,两边很快起了纠纷。每天清晨天刚刚亮,新学学子们便准时起床出操。
拥被高卧的旧学士子不胜其烦,被骚扰了十余日后,秀才举人们终于按捺不住,抄起折扇,镇纸便冲了出去。
砰砰砰!
旧学这边一扇扇房门打开,一个个眼睛红肿,衣衫不整的秀才举人冲出来,挽起袖子,喷口水,彼之娘哉,汝之妹乎,破口大骂时便一震衣衫,一甩长袍,挽起袖子,攥着镇纸折扇冲过去,打!
“汝之娘哉,岂有此理!”
“汝妹乎,打!”
这国子监里的读书人最爱动手打人,尤喜群殴,一言不和打同窗,打东厂番子,打锦衣卫坐探,连国朝将军也是敢打的。人人都只知道只管打,上头有人护着呀,几头厂卫鹰犬打就打了官府也不敢追究,每每群起而攻之,打的朝廷鹰犬鼻青脸肿,筋断骨折也是有的,反正鹰犬只能挨打,不敢还手。
什么,你敢还手打我们读书人,你倒霉了,当时便大叫一生厂卫鹰犬打人啦,那一嗓子喊出去惊天动地,闹到朝堂上,你猜各位清流言官,部堂大人们会站在哪边,自是厂卫鹰犬的错啦,读书人怎么会错呐。
然而今日,监生们却遇着对手了,新学学子。
那些新学学子也不是好惹的,有地方县府举荐入了国子监,也有花钱捐了新学监生的。这些人里有名医之后,有地主家的大胖儿子,有将门之后,也有一些药铺学徒,战死沙场的烈士后代,不一而足,甚至还有个说书先生的小儿子,这些人都是地方县府按照新政条文,举荐入学的。
这一动手,正在列队出操的新学学子,呼啦一下迎了过来。
都是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压不住火,挽起袖子便迎了上去。
“哎哟!”
“痛,痛,痛也!”
这一拉开架势,哗啦,新学学子那边蹿出来几个身强体壮,肌肉扎实的练家子,蹿出去便将同窗们护在身后。
“打!”
几个年轻力壮的练家子摆开架势,砂钵大的拳头砸过去,扑通,砸出一个鼻血长流,凌厉的飞腿踹过去,痛呼一声虾米般蜷缩起来。只三两下,便如同虎入羊群将一伙柔弱文人打翻在地。欢呼声中,新学学子们一拥而上,饱以老拳,将一个个秀才举人揍成了熊猫眼,软脚虾。
哨声响起,一队锦衣卫坐探冲了进来,往着躺了一地的举人秀才,先是吓了一跳又回过味来,竟幸灾乐祸,装模作样的将双方隔开,训斥一番,心中竟暗自爽快,只能占便宜不能吃亏的读书人,竟然也有挨揍的一天么,这世道真是变了,朗朗乾坤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