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宗龙看着城外大股流民,沉声道:“教乱。”
马城会意,戴头巾抗大刀的是白莲教众,民变,叛乱,便是白莲教生根发芽的土壤,和白莲教沾边朝廷便如临大敌了。白莲教,弥勒教,闻香教一向是大明的顽疾,如今在陕西趁乱起事,代表着十分危险的信号,教乱,远比兵变可怕的多。马城脑中浮现出一句话,国之将乱,必有妖孽。
傅宗龙是亲民官出身脸色也变了,慎重道:“此战绝不可言败,此战若败,则山陕糜烂不可救也。”
马城也慎重起来,知他所言极是,涉及教乱,倘若不能第一时间剿灭,则邪教势力必将如雪球一般迅速滚大,酿成大祸。大股乱民乱哄哄的也没个阵势,在白莲教众弹压下勉强聚成三大团,至正午时叛军大队终于到了,远远的看过去几万人马为步骑混杂,服色也是五花八门,有穿着大明军服的,也有扎着绑腿戴着斗笠的,几万叛军黑压压的铺天盖地,很快将西面的旷野填满了。
一众开原子弟早见惯了大军压境,遮天避日的壮观,一众登莱,贵州将官却都有些头皮发麻,四肢冰凉,有胆子小的已然握不住刀。
傅宗龙倒被刺激的念叨起来:“吾闻上帝心,降命明且仁。臣稷苟有罪,胡不灾我身,胡为旱一州,祸此千万人。”
这诗倒是极应景的,却有些迂腐,马城只得无奈道:“兄长倒是菩萨心肠。”
傅宗龙冒了一会酸水也觉得太酸,稍尴尬道:“如此,当可发动了。”
马城极轻松道:“不急,先撑着吧。”
傅宗龙还想说话被马城一个眼色,慌忙闭嘴,大军压境终是有些慌乱,才意识到城头上议论剿贼方略实属不智。看他有些惭愧的拱了拱手,马城一笑,作为初次临阵的战场菜鸟,这位傅大人要学的还很多,比如身为将领喜怒不形于色,在部属面前保持绝对的威严,威望,是笼络军心的不二法门。
看的差不多了回营军议,一时间中军大帐里鸦雀无声。
丁文朝站在马城左右,笑着道:“怎的如此窝囊,诸位将军,怕不是被城外那些贼胚夺了气势吧。”
连李开元脸色都是一僵,下不了台,终是养尊处优的小侯爷,没见过这等大军对阵的光景。
马城呵斥道:“文朝,你可有些过了。”
丁文朝嘿嘿一笑告了个罪,不再多言,下巴却要抬到天上去了,自是看不上这些沙场初哥。马城环顾下首李开元为首的京营将官,登莱巡抚袁可立派来的登州守备,巡检,也便只能两手一摊。神宗朝时涌现的将星闪耀,三大征时名将如云,四十八年过去了,将星凋零,很严重的青黄不接。
名将,强军,真真是要打出来的,所谓万历三大征耗尽大明国力,实在荒谬。只是征朝时打出来的一个名将李成梁,便能压服辽东几十年,将女真各部如同捏面条一般捏成方的,圆的,可谓随心所欲。但凡万历朝的名将有一个还在世的,也能对女真各部保持着强大的军事威慑。
就算是只剩下一个熊廷弼,也是被东林党扯后腿,硬生生扯垮的。
正沉吟间,登州守备先建言道:“贼众势大,不如退守内城。”
话音未落,傅宗龙已色变道:“万万不可,古往今来叛乱之军,作战靠的是一股血勇之气,当死守城墙,挫其锐气。”
李开元也附和道:“傅公所言甚是,这城墙是万万不能让的。”
那登州守备被上官反驳,极为窘迫的涨红了脸,不敢多言。
傅宗龙为招讨副使,此时不甘人后沉声道:“城墙绝不能让,傅某愿抬棺而战,率数千铜陵子弟打头阵!”
一票新提拔的贵州兵参将,游击纷纷附和,愿随傅公赴死,中军大营中气氛变的肃杀热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