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感慨间,方世鸿到了。
常氏家主慌忙将方公子迎进后宅,安顿片刻便大开宴席,榆次本地头面人物都到齐了,一位马五公子,一位方公子,足以让这富商之家既有面子又有脸子,一跃成为官商两道通吃的豪强之家了。方世鸿虽是前首辅方公的长公子,身份仍是非同小可,连本地知县也慌忙递帖子求见。
知县的帖子递了进来,方世鸿笑道:“也不好让父母大人久侯,快请吧。”
常氏族人颇有些意气风发,将知县大人请了进来,宾主尽欢,让人感慨这便是国朝特色的官场了,便是退居二线的首辅大人,人脉,地位仍不是一个小小知县能比的,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可非是一句空话。
晚间,常氏识趣的清空了园子,让给两位贵宾叙旧。
暖阁之中,方公子含糊着道:“有件大事,当说与开城弟听。”
马城奇道:“你我兄弟,何事可不说。”
方世鸿脸色颇古怪道:“我月前在京师,听人传言,陛下本欲为令尊赐爵的,却被叶公一力阻止了。”
马城脸色倏忽间难看起来,赐爵,多半会封个开原伯,也是大明将领最崇高的荣誉,却不了了之了。
方世鸿又含糊道:“炮毙奴酋,如此大功封个伯爵也不为过,只是叶公,呃,叶公却有些迂腐了。”
马城深深吸了口气,心中默念叶向高此獠,其心可诛,东林党可恨。方世鸿又宽慰了几句,说些京师趣闻,马城甚感无趣就象活吃了一只苍蝇,只此一事,开原马氏与东林党便成死敌,绝无半分交好可能了。
压下心中无名火,马城冷然道:“叶公许是糊涂了吧。”
方世鸿看着他眼中森然寒意,下意识打个哆嗦,便识趣的将话题转开了。
天色渐晚,方世鸿先起身告辞,马城却笑着道:“方兄可有门路,替我父子送些财货进宫?”
方世鸿色变道:“此事万万不可,外臣若是送财货进宫,叶公又要批你一个奸佞。”
马城仍是笑着道:“不至于吧,只是些老参,皮货,走魏朝的路子送进宫里,不至于犯了砍头大罪吧。”
方世鸿惊醒,阴沉道:“开城你要做佞臣么。”
马城面色不变道:“方兄以为我是奸佞么。”
方世鸿显是有些惊慌,匆匆道别,以方公子的聪明才智自是联想到了,马城对他的试探之意,走大太监魏朝的路子往宫里送财物,这是妥妥的奸佞。若此事败露满朝道德君子口水喷过来,连方公子也躲不开一顶奸佞的帽子。
此刻方世鸿定是左右为难,终究他还是个有举人功名的。
马城反倒心平气和,又到了满朝文武站队的时候,总不能站到东林党一边吧,也只能当个阉党奸佞了。说是阉党倒不如说是天启党,没有宫中少年天子的皇权支撑,阉党如何能在极短时间内把持朝政,将一干东林干将杀的杀,贬的贬。
然则,若皇明还有百年国运,自己这奸佞多半会变成中兴名将。
历史,终究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若宫中那位少年天子真是扶不起的阿斗,谁是奸佞便也不重要了。
翌日,园中赏雪。
方世鸿终做出选择,决然道:“我便陪你一同做奸佞,也罢,我本就是京中纨绔,不做奸佞还能做甚。”
马城一笑,欣赏起方公子身边美人儿,方公子身边自是不会缺美人儿的,身边这位自江南跟到山西的姑娘唤作柳自华,清秀恬静,应是江南一等一的名妓。周云嫣似感受到少许威胁,神情紧张,让马城大饱了一回眼福,江南佳丽,北地胭脂,马城终究是觉得周云嫣风情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