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城站了起来擦了把汗,是真的被吓了一大跳,心中暗骂背后算计的阴险小人,那周氏悍妇发疯了么,这是要鱼死网破了么,不应该呀,马氏名胜臭大街了,她身为马氏之妻也好不了呀,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她总该懂吧。
周永春话题一转,聊起公务,马林自然是无有不从的,惟部堂大人马首是瞻。
一省巡抚,一镇总兵,自然是一拍即合的。到了晚间周部堂留了饭,叫了妻儿子女出来见了客,又亲自送到巡抚衙门外面,把臂言欢,在衙门大门口寒暄了好半天才散了,这便是做给人看的,用不着几天这沈阳上下,都该知道马总兵拜会周巡抚,相谈甚欢这大消息了。
回了驿馆,马林仍是喜忧参半,投了齐党也不知是对是错,是好是坏。
马城却是关上房门,心中得计,老父和那位皇上君君臣臣的这么多年,仍是不了解皇上的秉性呀,所谓党争,根本就是皇上挑起来的,不争怎么搞平衡呢,不争怎么玩权术呢,不争怎么显得皇上英明神武呢,齐楚浙党,不拘是哪个党总要站队的。
偏偏你马总镇要特立独行,想做党外人士,党外民主人士不都是打酱油的么。
投了齐党便算是体制内的人了,齐党收获一员干将,马氏在朝中找到了靠山,自是一拍即合了。马城也想投奔东林党呀,奈何朝中诸位东林大佬,连熊廷弼这个辽东经略都看不上,又怎么会看上一个小小的开原总兵,东林党太大了也太乱了。
关上房门,马林是真的大发雷霆了:“这蠢妇,老夫当年真是瞎了眼!”
家丑不可外扬,周氏居然找人在京中上本弹劾夫家,这委实是愚不可奈了。马城却觉得此事蹊跷,周氏一个女人是万万没有这种能量的,弹劾镇守总兵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况且大同周氏一族,便没有一个懂事的么。思索良久,马城才排除了周氏,一个被夫家赶回娘家的蠢妇,在大同周家也是没有话语权的。
马林冷静下来也觉得此事蹊跷,周氏既然没这个本事,那这弹章是谁上的呢,这一夜父子三人是睡不着的,苦苦思索是哪个卑鄙小人下的黑手,思索良久才得出结论,这黑手就在辽东,尚且不远,马城想的脑仁都疼了,将一个个怀疑目标排除。
突然灵光一闪,拍桌叫道:“郑之范!”
马林眼中精光一闪,杀气腾腾,显是一语惊醒梦中人,终想到了。
马熠也被吓了一跳,良久才道:“他不过是一个兵备道六品推官,他有这个本事?”
马林脸色发黑,却阴沉道:“是郑之范无疑,你兄弟有所不知,此人正室,便是李成梁的亲侄女,上弹章的多半是李成梁在督察院的旧人!”
连马城也颇为意外,这才知道郑之范背景如此之深,他还只是怀疑,马林却是十分肯定了。
马熠终有些沉不住气,拍桌骂道:“这阴险老贼,真是条毒蛇!”
马城背后也冒冷汗了,险些被潜伏在黑暗中的毒蛇狠咬了一口,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这大明朝的官场呀,真真是步步惊心,按说马城和郑之范只有一面之缘,也不知怎么将这人得罪死了。
稍一思索忽然懂了,马市,查抄马市,断了郑之范的一条财路。此时方知人心险恶,低调做人的道理,也是开原马氏风头太盛,开原大捷呀,虽说朝廷封赏还没下来,可也绝对不会轻了,这是招了别人的妒忌了。
马林心中火气重重摔了茶杯,便施施然回房安歇了。
马城也宽了心,幕后黑手既然浮出台面,那便威胁不大了,一个六品推官,背后站着个过了气的李氏,若是李成梁还在,马城多半要诚惶诚恐了,如今李成梁的儿子们自身难保,时过境迁,不足为惧了。
关键还是周部堂的态度,周部堂既然肯说出来,那便会维护了。
齐党,还不会将一个过气的李家放在眼里,此事多半是有惊无险的。马城躺在榻上仍佩服周部堂的手段,这一番雷霆雨露布施下来,真的是让人心惊肉跳,死心塌地的投靠齐党了,党争领袖果然都是成了精的老狐狸呀。
翌日,马城父子返回开原,不动声色。
半月之后,圣旨到了。
圣命,开原总兵马林加左都督,征虏左将军,提督开原,铁岭,蓟镇军务。
马林次子马熠,擢都督签事,神机营副将。
马林五子马城,擢开原团练总兵。
裁撤开原兵备道,兵备道一众官员转辽东巡抚衙门听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