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妮:“外面下雨了呀。”
等走到阳台上一看,石不全正在后院里拆棚子呢,将新买的那顶四角晴雨棚从后院中拆掉,又拿到二楼阳台上重新装好,而冼皓和叶行正在擦桌凳上的雨水。
丁齐回来后,不知不觉在房间里独坐了两个多小时,不知道外面已经下雨了,而且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尚妮当时盘坐在后院门处,天上下雨了,石不全赶紧将二楼阳台上的晴雨棚拆下来装到后院里,及时为尚妮挡雨,吃饭时又给装回来。
假如换一个人还真不够折腾的,好在石不全的手脚够快,堪称丁齐见过的动作最利索的人,一会儿功夫就搞定了。
吃饭就是开会,大家在餐桌边聚齐了,边吃边聊。丁齐拿出尚妮画的那个小人道:“尚妮师妹看见了这个东西,而且还听见了声音,这是个新发现。它至少证明了一件事,我找到的明代游记中的记载没错,朱师兄的祖师遗言也没错,小境湖中真有所谓的仙饵。”
“似巨芝,高尺余,肉质,色白,有杈若双臂。昼隐夜现,月照有声,若儿啼。”这就是那篇明代游记中的记载,丁齐虽然在田琦和卢芳的精神世界中“亲眼”看到过,但那毕竟只是潜意识中的场景,并非实物,而今天确认了小境湖中真有这种东西。
冼皓追问道:“妹妹,你在哪里看见的这东西,我这么长时间怎么都没发现?”
尚妮:“就在门外左边的草丛里,旁边是竹林还有不少灌木,视线挡住了不太容易注意到,其实离得不远,也就十几步吧……”她边说边比划,指出了一个大概的方位。
范仰回屋拿了把雨伞就下去了,在后院门处大约站了五分钟,上楼点头道:“我也看见了!被草丛挡住了大部分,假如不是尚师妹事先说了,的确发现不了……而且我还听见声音了!咿咿呀呀的,像个婴儿在哭,却又说不清是哭是笑。”
丁齐:“有月光吗?”
范仰点头道:“有,我们这边虽然在下雨,但小境湖那边却是晴天。”
谭涵川:“你也听见了?”
范仰很认真地点头道:“是的,尚妮师妹就像一语点醒梦中人!原先我想的只是看,现在也去听,看见了真的也就听见了!”
石不全接过雨伞也下去了,过了两分钟就回来了,一脸兴奋道:“真的听见啦……尚妮师妹,你太棒了!”
紧接着朱山闲、冼皓、谭涵川都拿着雨伞下去看了一遍,他们果然都听见了声音,这顿饭吃的,桌上总是少一个人。最后一个下楼的庄梦周,他回来后点了点头道:“尚妮听见了,她告诉了我们,我们也就都听见了。这说明我们本来也应该听见的,只是没有这个意识。”
朱山闲道:“我们原先只是眺望远处的风景,注意的恐怕都是十里开外,却没有仔细看十步之外的东西,离得太近反而没有发现,还是尚妮师妹心细。”
庄梦周:“她或许只是心无杂念。”
叶行小声道:“朱师兄的祖师代代相传,说那仙饵名叫肉灵芝,肉灵芝不就是太岁的意思吗?”
石不全:“肉灵芝究竟是不是太岁,并没有明确的说法。太岁我见过,说是仙饵倒不太像,功效也就那样。但是肉灵芝这种东西,我听了丁老师和朱区长的说法之后,还真做了一番考证,查了各种真真假假的上古医书、传说中的仙方之类。”
叶行:“有结果吗?”
石不全:“还真有结果,有些神仙方剂里面提到过,描述很吻合,还说服此物可身轻体健,久服可以登仙,也不知是真是假。”
庄梦周:“功效真假且不论,但现在可以确定,真有这种东西。”
尚妮惊讶道:“这小东西肉乎乎的多可爱呀,难道把它吃了吗?这太残忍了!”
范仰一指她碗边啃剩的骨头道:“别那么虚伪好不好,你刚才还在吃鸡呢!那就是食物和药物。”
冼皓微微皱眉道:“可是它会动会哭啊!”
范仰:“鸡就不会动不会叫吗?”
叶行也说道:“其实都一样,有人说爱惜生命,所以吃素,难道素就不是生命吗?植物一样也是生命,而人就是杂食动物,这是自然规律。”
丁齐很了解两位姑娘的心理,适时开口道:“感觉是不一样的,这是正常的情感投射现象。你不会对碗里的一粒米产生情感投射、潜意识中把它当成赋予了人类情感的某种对象。但那肉灵芝不同,它类似人形,又能发出像婴儿般的声音。一想到吃这样的东西,就可能引起心理障碍或者不适。”
星期一下午两点钟左右,在博慈医疗楼外庭院中的花坛边,丁齐拨通了宋局长的电话。号码是朱山闲给他的,也是朱山闲告诉他最好在这个时间打。此时应该正是宋局长午饭后刚刚小憩一会儿、走回办公室的路上,说话最方便。
电话响了五声才接通,那边传来了有些迟疑的一声:“喂?”
丁齐:“宋局长吗?”
那边的声调立刻就变高了,带着几分官威:“我宋铭杰,你哪位?”
丁齐:“宋局长,我叫丁齐,是一名心理咨询师,曾经也是一位精神科医生。”
宋局长的声调立即又缓和下来了,充满热情道:“丁老师啊!久仰久仰,你可是我们境湖市的名人啊,我早有耳闻……听说最近你和一帮朋友聚在朱区长那里搞活动,究竟是什么活动啊?”
这几句话就透露出很多信息,丁齐不得不感叹朱山闲的确料事如神。对方开口就叫他丁老师而不是丁医生,说明已经了解过他的背景。
突然接到这样一个电话,人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就是说出心中想的事。宋局长居然问丁齐在朱山闲那里干什么?看来他确实在关注朱山闲那里的情况,应该已经接到儿媳妇的消息。
丁齐答道:“我原先并不认识朱区长。我一个朋友的朋友是中科院的研究员,也是个心理学爱好者,和朱区长关系不错,借朱区长的地方搞一个心理学沙龙呢。”
宋局长:“哦,原来是搞学术研究啊!丁老师找我什么事,有什么地方我能帮上忙的?”
丁齐原先还想自我介绍,他当初协助导师做过姜家初的精神鉴定人,在谈话中却临时改了主意,觉得好像没有再提的必要了。他直截了当道:“是这样的,我看中了您在南沚小区的那栋小楼,风景很好、环境很不错,宋局长能否割爱转让啊?”
对方显然愣了片刻,语气顿了顿,接着又似乎长出了一口气,以询问的口吻道:“丁老师想要我在南沚小区的那栋房子?”
丁齐:“嗯,我想买下来。”买字这个音咬得特别重。
宋局长又停了几秒钟,这才说道:“买什么买!假如丁老师想住,我就送给你住呗。”
丁齐强调道:“就是买下来,按正规的手续。”
电话那边的呼吸稍显粗重:“嗯,买下来,我知道的,办正规的手续。丁老师的电话就是现在这个号码吧?放心好了,我让别人和你联系,尽快办手续。”
丁齐:“谢谢宋局长了!”
宋局长又很突然地问道:“你的导师刘院长,最近情况可好?”
丁齐思忖着答道:“导师的情况很好,还经常去美国。”
宋局长的话锋又转了回来:“请问除了这套房子,丁老师还有别的事吗?”说到这里,他的呼吸又重新变得平稳了。
丁齐:“没别的事了,真的太感谢了!我以后就不打扰您的工作了。”
宋局长笑道:“丁老师不用客气,我这个人就是好交朋友。俗话说的好,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挂断电话之后,丁齐有点发懵,他甚至不太敢相信,这么就谈完了?方才他说的话,有些是朱山闲交待的,有些是他自己的临场发挥。自始至终,两人居然一句都没提到境湖市原副市长姜家初。
丁齐还有些疑惑,因为电话里有关键问题没说,两人搞得仿佛心照不宣的样子,但丁齐不敢确定双方是不是都理解对了,难道宋局长真会白送那套房子?这个电话打得莫名其妙,甚至是不清不楚,且等结果吧!
而结果来得很快,第二天上午,丁齐就接到了某家房产中介打来的电话,让他带着身份证原件签字去办手续。丁齐特意很有技巧地问道:“请问还有哪些费用需要我交?”房产中介则告诉他不必再交什么费用,该交的都已经交了。
一般正常的房屋买卖,买卖双方需要当面协商,然后签转让合同,再由中介带着他们去办各自的手续。可是这一次,买卖双方没有见面,连手续都是分开办的。宋局长那边已经签完字了,只需要丁齐再去签字并办自己的手续就行。
丁齐下午开着车先去了房屋中介公司,然后拉着办事人员和各种材料,又去了雨陵区房地产交易登记中心,大约四点半左右,所有手续都办完了。他拿到了一张回执单,凭此回执单在十个工作日之后,携带身份证原件到交易中心窗口去取不动产登记证。
虽说正式的产权证还要等半个月才能拿到,但凭着手中这一张打印并盖戳的回执单,就等于房子已经到手了。前后不到两天时间啊,丁齐从没见过谁买房能有这么高的效率!
这天丁齐回去后朱山闲还没下班。他去了自己屋,关上门坐在那里,看着手中的回执单一阵阵发愣。假如在酒桌上听别人讲这么一个段子,可能只是哈哈一乐,可是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感觉却有点不真实。
自己这算不算敲诈勒索?丁齐仔细回忆了在电话里和宋局长说的每一个字,就算万一被录了音,也听不出丝毫的问题来。他已经见识了江湖各门高人的手段,只是对朱山闲的爵门套路还不太了解。朱山闲看似不显山不露水,不料一出手就是这么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