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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七月一号。
在今天,种花家正式收复海港城,母子团圆。
在今天,往东北赶的车,出发,母子离散……
江喜荣家的车,每逢初一、十五发车,人多时几天一趟,林牧自然摸得门清。
在这样的情况下,大早上东间传来的起床声,哪里会瞒得过林牧?
声音很轻,灯也没开,隐隐还能听到林母的哭泣声,往日里性子很暴躁的林父,此时也只是沉默地起床,一言不发。
林牧躺在床边,里面是睡着了的小弟小妹,黑暗中,明显感觉到母亲在西间门口站了好一会,直到林父扯她衣角的声音响起,她才不舍地离开,轻轻的脚步声中,林牧分明能感受到那种“犹豫”的心情。
轻轻地坐起身,拖鞋都没穿,林牧悄悄地跟了上去。
刚打开大门的林母听见声后动静,眼泪掉得更快了,向林牧招了招手,待三人走到外面屋后,林母这才敢小声哭了出来,把林牧抱在胳膊上,一边走一边哭。
儿子懂事,她知道,但越是这样,她越难受。
村口桥边的大路上,早已站满了人,都是今天要离开的,气氛一片低落。
见车来了,林母看着林牧:“回去吧!照顾好小弟小妹,好好上学……回去吧……”
林牧一动不动,忍着泪,看着她。
也不哭闹,也不说话。
身旁的肉蛋,静静坐在林牧肩上,默默陪伴。
“咦,这大黄牛这么精神?”
林母有些疑惑,耕地是个力气活,人累,牛也累,所以这几天才精饲料照顾着,怎么这牛瞧着反而精神了许多?
今天的活,就轻松许多了,是耙地。
两三个平方大小的方形耙子盖在地上,套上大黄牛,林婷婷就笑嘻嘻地站了上去,牵着林母衣角,有些紧张,有些兴奋。
林欢同样如此,牵住林牧的衣角,林母站在耙子上,牵着大黄牛的缰绳轻轻一抖,大黄牛就熟练地往前走着,它还记得这几天干完活后,林牧总是给它喝那种好喝的水,因此行走之间,更是卖力。
一家四口站在耙犁上,既像是四个驾着战车的战士,又像是一个老母鸡,护着三只小鸡崽游荡在田野觅食。
这或许是农忙中,一家人最欢喜,最有童趣的时候了,就算是林母,都把这当成了一个游戏,一个陪儿女玩耍的游戏。
下过雨后的空气,不复前两天的酷热,农户们俱都趁着地湿耕地,整个田野,都是一片欢声笑语。
这或许是林牧记忆中,童年最无忧无虑的时光了,即使一直苦叹自己命不好的王妈,这时候陪着儿子一起“玩”,脸上也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年幼的儿女,紧紧抓住母亲的衣角,倾注所有的信任与向往,坚信自己的父母会如同一个大将军一般,完美“征服”这片土地。
有时候脚下也会站不稳,但这种犁耙,又短又宽又沉,哪怕是跌下去,也会在惯性的作用下,一屁股坐在刚耙过的泥土上,不仅不疼,反而会让儿女们更加兴奋。
在父母停下牛,伸出手来时,刚刚摔了个屁股墩的小孩们,往往只是揉揉屁股,不带一丝犹豫地就继续站到父母身边。
林牧不知道,这个年代,城市里的家长是怎么与儿女一起玩的,但如果他们能看到这一幕,想必也是会羡慕这样的经历吧?
……
只不过,林母脸上的笑容,较之先前的忙累,却是在一天天减少。
繁重劳累的农活做完了,自己……
也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