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可愿嫁我

“要实在不行的话,许姑娘不妨去国公府请九爷吧,他兴许能有法子让王兄尽快醒过来。”

许菡面露犹豫,与云初微相处久了,有些事情她自然而然就看在眼睛里,九爷是不参与夺嫡的,这样贸然去请他,必然会给旁人留下话柄从而连累了他们,否则她早就想到了。

“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赫连双问。

“没,我一会儿亲自去国公府问问吧!”赫连双是赫连缙的妹妹,许菡当然不可能把那些事告诉她,只是微笑着应了一句。

傍晚时分送走了赫连双和吴勇,许菡果真亲自去了国公府。

其实云初微和苏晏都料到晋王府一定会来人请,还以为会是皇帝的人,没想到竟然是许菡本人。

“微妹妹,我也是实在没办法才会想到来找你们的。”许菡把情况说明以后,咬着下唇道。

苏晏沉吟,“去给晋王看诊是必然的,但我不能跟你走。”

“为什么?”许菡急昏了头脑,一时半会儿没想那么多。

“菡姐姐,你先回去吧!”云初微点头示意,“我们在等皇上的人。”

许菡皱皱眉,一瞬间想明白了。

她自己的婢女身份本来就代表着国公府,如果由她来请苏晏去给赫连缙看诊,到时候出了什么事,那就全是国公府这边的责任了,更何况她还擅做主张在前,这条罪则是无论如何都免不了的。

但如果是皇帝的意思,那就另当别论了,到时候出了事,也有一半是在皇家身上,就算永隆帝会迁怒,也顶多迁怒苏晏一个人,总不会把整个苏家都给算上。

想通了关键,许菡羞愧地给二人赔礼道歉,“是我没考虑周全,微妹妹,九爷,还望你们俩见谅。”

云初微笑道:“咱们谁跟谁,菡姐姐要这么说,可就是没把我当成一家人看了。行了,我知道你心里头也焦急得紧,先回去吧,等宫里的人一来,九爷会马上动身去晋王府的。”

“那就谢谢你们了。”许菡千恩万谢一番才出府回去。

当夜,赫连缙的伤势转急,原本已经歇下的永隆帝闻讯后马上让张公公带着口谕去往国公府。

苏晏一点都不意外,安顿好了云初微以后便跟着宫人们去往晋王府。

赫连缙这一次的确伤得严重,太医们谁都不敢用猛药,就怕一过头直接把最后一口气给药没了,苏晏用药却很大胆,开的方子让太医们吓出一身冷汗,好在赫连缙喝下药以后慢慢稳定下来,前后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就转醒了。

“殿下。”

赫连缙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作丫鬟打扮的许菡,她虽然站得远,但眉目间的着急却比在场的其他人更甚。

心微微地暖了一下,赫连缙没吭声,眼神早已说明了一切。

昏迷这么多天,他并非全无知觉,几乎每天都能听到她在他耳边呢喃,说过的那些话他虽然记不清了,可声音却是没法儿忘记的。

“感觉怎么样?”苏晏问。

赫连缙摇摇头,“浑身无力,脑袋晕乎乎的。”

“你睡了几天,这是正常反应。”苏晏道:“伤口处我已经看过了,太医们处理得很好,每天都有换药,已经开始结痂,从明天开始,你要试着下地走动走动,否则成天躺在床上,便是没病都会躺出病来。”

轻轻瞟了许菡一眼,苏晏又望向赫连缙,“当然,你得让人搀着慢慢走,否则体质太虚了,容易撑不住倒下。”

“嗯。”赫连缙点点头,屏退了所有人,最后又把许菡留下。

“菡儿。”赫连缙看着她这张熟悉的容颜,心脏上似乎有个地方被虫子狠狠蛰了一口。

难怪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原来不是失忆了,而是他前世因为遭受到无法承受的打击而选择性地把那些事给忘了,换句话说,他做了鸵鸟,逃避现实,不敢面对真相,所以刻意遗忘了不想面对的过去而自己给自己幻想出一套他能面对的所谓“真相”。

菡儿不是赫连钰抢走的,而是他亲手将她送到赫连钰身边的,只是没想到她会在嫁给赫连钰的当天夜里就违背了承诺辜负了他们在牡丹花瓣雨下许过一生一世。

“殿下,你哪里不舒服吗?”

许菡担忧地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

“菡儿,再上前两步。”他靠坐在床头,冲她招手。

许菡听话地走过去。

赫连缙张开双臂,不管不顾地将她拥入怀,大病初醒的缘故,身上没什么温度,却还是努力想要焐热她。

“殿下。”感觉到了赫连缙的异常,许菡心慌慌。

“以后不分开了。”他一再收紧手臂,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抱里,“我再也不会把你送出去。”

许菡只当是他病糊涂了说的傻话,并没往心上去。

赫连缙抱了她许久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声音透着几分无力,“我父皇有没有下旨赐婚了?”

“赐婚倒是提了一提。”许菡道:“只是赐婚对象…暂时没有。”若非眼下时机不对,她很想给赫连缙竖个大拇指,才放出赐婚消息就把那么多贵女吓得花容失色,一个个赶着嫁出去,能做到这般境界的,古往今来,也只有这位混世魔王了吧?实在是让人大开眼界。

赫连缙唇角勾了勾,要是一醒来就定了赐婚对象,岂不是把他的计划全盘打乱了?

许菡当然不可能知道赫连缙对自己痛下狠手全都是为了她,只是觉得他的反应有些奇怪,难道他都不想问一问贵女们为何会对他要被赐婚产生这么大的反应?

“菡儿,你愿意做我的王妃吗?”他认真凝视着她,狭长的瑞凤眼里映着她惊慌失措的小脸。

“我…”怎么可能?她的身份要想够到正妃位,根本是痴人说梦。

“你就说,愿不愿意?”在她面前,他一向很有耐心,连问话都小心翼翼。

“我愿意。”许菡说完,马上转过身去,不敢让他看到自己脸红心跳的样子。

赫连缙唇角微弯,这个答案,他等了两世。

三天后,赐婚圣旨同时到达晋王府和许府。

分明什么都没做,却偏偏总是飞来横祸,偏巧今儿又遇上侧妃临盆第一个儿子夭折,赫连洵的一张脸,阴沉得能滴出墨汁来。

不用脑袋,他也能想明白这是赫连钰准备报复赫连缙,事情败露以后把他给拉出来顶缸。

暗暗咽下一口血沫子,赫连洵跟着羽林卫入了宫。

刚进门,里面就飞出来一个花瓶。

赫连洵反应快,第一时间闪开,后面的那名羽林卫就没这么幸运了,直接被砸得头破血流,可见甩花瓶的人用了多大的力。

“父皇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火?”走进大殿,赫连洵面上尽量陪着笑脸,就算再为儿子夭折的事烦心,他也不能把那种情绪带到他老子跟前来,谁敢把气撒在帝王身上?

“孽障,还不给朕跪下!”

永隆帝怒火中烧,有些懊恼那个花瓶没砸破赫连洵的脑袋。

“儿臣不知做错了什么,还请父皇明示。”赫连洵扑通一声跪在永隆帝跟前,低垂着眉眼。

“你还装傻充愣?”永隆帝厉声呵斥,“早前老二去龙泉寺的时候遇刺,那伙人是不是你安排的?”

赫连钰果然把什么都嫁祸到他头上了,赫连洵暗恨,脸上却全是疑惑,“父皇的话,儿臣实在听不明白,二弟遇刺,与儿臣有何干系?”

永隆帝瞪着眼睛,“你再狡辩一句,信不信朕削你!”

赫连洵淡淡道:“父皇是帝王,您若开口说儿臣有罪,儿臣自然不敢反驳半句。”

意思不言而喻,您是高高在上掌握生杀大权的帝王,你要谁顶缸,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只不过如今被顶缸的人是你儿子,你好意思往我头上安个莫须有的罪名?

永隆帝气结,“你个孽障,怎么说话呢!”

赫连洵没答话,孽障就孽障吧,只要你能拿得出证据,这罪,我认。

虽然他平时在背地里没少搞小动作,但他自信自己做的那些,远不足让赫连钰抓住把柄加以利用反咬回来再把刺杀赫连缙的屎盆子也扣在他脑袋上。

见他安静跪在那里一副任由处置的模样,永隆帝气也散了些。他掌权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了解自己这些儿子哪个有多少斤两?

老大赫连洵虽然早落地,却是有勇无谋,小动作常有,大动作却畏首畏尾,难成大器。

二儿子赫连缙,简直就是个气死人不偿命的混账东西,不提也罢。

老六赫连睿,年岁虽小,脑瓜子却聪明,只可惜因为母妃的倒台,在其他几位中又是年龄最小的,就算想翻什么波浪来都不可能。

最精明的当属老三赫连钰,这位可以说是个笑面虎,任何人看到他的第一眼,绝对都会错认为这是位温文尔雅翩翩如玉的性子,实则不然,不管做什么,他都会提前计划周详,把失败以后的退路都给考虑在里面,就算是败了,也绝对会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所以之前在晋王府的时候,永隆帝一听刺客们说是受了赫连洵指使,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蠢儿子又给人背锅了。从七八岁开始就一直给人背锅背到现在,竟然乐此不疲?

不过,老大既然把锅都给背了,那么再挨两句骂也没什么,刚好给他出出气。

得亏赫连洵不晓得永隆帝的真实想法,否则一准儿气得吐血。他老子其实什么都知道,也清楚凭他的脑子不可能做这种事,但还是把他给捉来了,原因无他,谁让他无辜给人背了锅,刚好他老子有火没地儿发,索性把他找来发发火出出气舒坦舒坦。

永隆帝倒是舒坦了,赫连洵却是黑着脸回的府。

本就因为长子夭折的事烦心,再被他老子训斥了一顿,心里能痛快到哪里去,于是回到府上又继续和魏王妃吵。魏王妃是个有脾气的,再加上娘家是握着兵权的都督府,那鼻孔就抬得更高了,被赫连洵这么一吼,收拾东西直接回娘家。

这下,赫连洵不敢再叫板了,收了所有脾气,屁颠儿屁颠儿地追去都督府,给岳母敬茶,陪岳父喝酒,给小舅子送礼,把她全家哄服帖了,又好说歹说才把这活祖宗给接回来。

不是他惧内,他惧的,只是魏王妃背后的娘家,如果没有她娘家的支持,他距离那九五之尊便又远了十万八千里,到时候别说与赫连钰相争,恐怕就连头都抬不起来。

——

让永隆帝“碰巧”在赫连钰的人行动时刚好出现在晋王府其实并不容易,永隆帝此人性子极其谨慎,除非是他自愿,否则旁人要想通过挑唆来达到这种效果,基本上不可能。

不过再不可能的事到了苏晏这里都会变成信手拈来,他亲自培养的暗卫,那办事效率绝对是顶顶的高。手段和过程如何不重要,他要的只是个结果而已。

“又被赫连洵给顶了。”云初微有些不甘心,“你说这人是没脾气的吗?怎么每次都给赫连钰背锅?”

“不是没脾气,是不敢有脾气。”苏晏道:“因为比起赫连钰背后的萧皇贵妃与赫连缙背后的骆皇后,赫连洵的势力太弱了,他唯一能靠的,只有岳家,所以很多时候就算知道是被人栽赃的,他也没能力反抗。还有一件事很凑巧,赫连洵的侧妃刚好在赫连钰的人行动时临盆,生了赫连家的皇长孙,只不过没多久,那孩子就断气了,种种证据指向魏王妃,就在羽林卫到达魏王府的前一刻,赫连洵还因为此事与魏王妃大吵了一架。”

“这绝对不会是巧合。”云初微眉眼微沉,“赫连钰可真能算计,给自己找好了退路不说,还一石二鸟顺带离间了魏王夫妻的关系。”一旦魏王和岳家闹僵,到时候赫连洵就悲剧了,赫连钰想让他圆他就得圆,想让他扁,他不扁也得扁。

苏晏侧目,见到云初微染上怒色的小脸分外阴沉,不由心中讶异,微微对赫连钰竟然有这么深的仇恨么?

也是,能给她带来噩梦的人,不让她记恨就怪了。

“微微。”

“九爷。”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声的。

“你先说。”苏晏道。

“我知道九爷不想站队,可是我特别想对付一个人,所以……”

“赫连钰么?”

“九爷怎么会知道?”云初微有些慌,难不成是赫连缙这厮说的?

“我见过你做噩梦。”苏晏实话实说。

云初微心跳得更厉害了,“噩…噩梦?”

前世落胎那件事,的确是她的噩梦,莫非她做噩梦的时候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九爷是听到了什么吗?”因为心虚,不敢太过正视他,目光有意无意地闪躲。

虽然她上辈子是个摘过桂冠的影后,演技水准没话说,可换到了苏晏跟前就有些不管用了,因为这个人聪明得令人发指,总让她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再好的演技,似乎都能被他一眼看穿。

苏晏眸光晃了晃,他知道云初微在想什么,定是不想让他过分担心,所以不愿意把那些不美好的事情告诉他。

“听到了一些。”他索性也委婉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