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晏并非看不起庶出,恰恰相反,他自己就是庶出,早年因为“嫡庶有别”这四个字吃尽了苦头,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嫡庶一字之差,身份待遇便是天差地别的强烈感受。
正是因为他自己体验过,所以才会好心提醒许茂。自己是因为别无选择,而许茂的条件,完全可以娶一个大户人家的嫡女,娶庶女这事儿,终归冒险,且不说他祖母会不会同意,就朝中那几位盯着许茂做女婿的老油子,他们能甘心眼睁睁看着许茂娶了一个庶女为妻?往后必然少不得在官场上为难许茂。
许茂抿着唇,苏晏说的,他不是没考虑过,但目前他考虑得更多的是妹妹的亲事,一旦过了年,许菡就十九岁了,这个年纪还没议亲的姑娘,谁家还敢要?
所以他必须想办法尽快大婚,这样的话,许菡就能在今年议亲,出了年马上大婚。
目光落到云惜蓉所在的马车上,许茂心事重重,如果云惜蓉愿意,那么这位也算是不错的人选,毕竟是他自己中意的。
而已经被人惦记上的云惜蓉根本毫不知情,她正在马车里与云绮兰说着话。
“二姐姐,你年纪也不小了呢,上回老太太放言把你的亲事交给大伯母,大伯母那边有信儿了吗?”云绮兰问。
云惜蓉眉头微蹙,范氏对此事倒挺上心的,每次出去聚会都会为自己访个条件相当的,回来以后就跟她说,只是她一听介绍就觉得不中意,分明骨子里认得很清,自己只是个庶女,婚姻大事全凭掌家主母拿捏,可她偏就不甘心,总想嫁个自己称心如意的,倒不是攀权附贵爱慕虚荣,只是想自己嫁得舒坦些。
云绮兰一看她反应就明白大半,“是二姐姐自己不中意吗?”
云惜蓉没答话,算是默认。
“那么,二姐姐心目中的如意郎君是什么样子的?”
什么样子?
这种事,谁说得清楚,不都讲求一个“缘”字么?有的人一眼就对上了,或许是因为容貌,或许是因为特殊的气质,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总而言之,“感觉”这种东西是没有标准的。
“我说不准。”云惜蓉淡淡道:“不过我只是个庶女,就算有自己幻想出来的如意郎君,谁说一定就能嫁了?”
“那也不一定。”云绮兰道:“二伯母不就是庶出么?她还不是照样嫁给了二伯父,所以,谁说庶出就没有出路了,是二姐姐想得太过,自己把自己束缚啦!”
云惜蓉嘴上没说,心里却在想,黄氏能嫁给她父亲的原因有二。
第一,黄氏本就是首辅的女儿,虽然是庶出,但与小门小户家的庶女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起码高贵了不止一星半点。
第二,她生父二老爷在大婚之前就让通房丫头怀了身子并生下来,还接连生了俩,名声本就有损,所以最后无奈之下才会选了个庶女当正妻,否则嫡出的,谁愿意一进门就当母亲?就算是换了她自己,倘若夫君在没娶亲之前便先有了庶子女,让她嫁过去就当嫡母,那么,她必然也是千百个不愿意的。
马车到达凤凰山脚时,刚好午时。
所有人都是吃了早饭来的,因此云初微建议这时候直接上山,等到了山上再吃中饭。
所有人都没异议。
国公府随行而来的小厮不少,车队一停下来他们就开始行动,分工合作把露天马车上野炊用的东西全部搬上山去。
苏晏交代了几句后,带着众人上山。
赫连双和云初微刻意走在黄妙瑜后面。
快一年的失明,黄妙瑜倒练出了凭感觉丈量石阶的本事,只是开初的时候走得有几分艰难,后面顺过来就快了,竟远远把云初微和赫连双两个甩在身后。
云初微有些意外,“我还以为她没本事上去,没想到竟是我小瞧了她。”
赫连双看着黄妙瑜上石阶的样子,“其实妙瑜如果心态能放端正,她会成为讨婆母欢心夫君记挂的贤妻的,只是我没想到,才一年的光景,失明的痛苦竟然能把一个人的心智给扭到如此曲折的地步,若非亲眼所见,我险些以为现在的黄妙瑜根本不是与我相处了数年的密友,而是被人给调包了。”
云初微想,赫连双大抵还不知道黄妙瑜失心疯的根本原因在她身上吧?不知道也好,本来就是黄妙瑜无理取闹,她一个人疯就够了,难不成还得别人也陪着她疯?赫连双已经怀了身孕,不能再受刺激的。
“公主,您比不得她们,要是累了就坐下歇会儿再走。”身后聂嬷嬷低声提醒。
韩大姑姑也道:“夫人可是五个月的身孕,哪能不间断地往上爬,还是歇会儿再走比较稳妥。”
苏晏他们三个因为要布置山上的东西,所以走得快,早就上去了,此时并不在云初微身边。
云初微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抬目望了望,入目一片苍翠的松树林,根本看不到山顶,想来还有很高一段距离。
看得出来赫连双有些累,云初微便唤了她往旁边的亭子里坐下歇会儿。
韩大姑姑忙给两人倒了温水。
二人喝下以后,又继续坐着喘了口气才往上爬。
走在最前面的云惜蓉和云绮兰不约而同地放慢脚步等着云初微她们。
却见黄妙瑜毫无压力地跟了上来,二人相视一眼,目瞪口呆。
“大嫂,你歇会儿吧!”云惜蓉示意翠芙,“爬了这么久,扶你主子去旁边歇歇脚喝口水吧,九爷他们大概还在布置,咱们上去了也是干坐着,还不如在路上就歇够脚,爬起来也没那么累,等到了山顶,兴许帐篷就布置好了。”
翠芙点点头,扶着黄妙瑜进了亭子,又给她倒水。
黄妙瑜喝完以后问,“她们到哪儿了?”
翠芙当然知道问的是谁,答:“姑娘,永淳公主和青鸾夫人还有好长一段路才能赶上咱们呢!”又欣喜道:“从来不知,姑娘如此厉害,竟能凭着感觉丈量石阶,奴婢觉得,姑娘大抵是双眼快要恢复了。”
黄妙瑜淡淡一笑,她就是要在赫连双面前证明,自己并非一无是处,并非败得彻底。总有一样,是自己能强过她的。
云初微几人追上来的时候,她们已经歇得差不多了。
“你们几个,也太厉害了。”云初微喘着气道:“尤其是大嫂,我都快怀疑你能看得到了。”
“可不是?”云惜蓉笑着说:“方才我和绮兰一转身,见到跟在后面的是大嫂,都被惊到了呢!”
黄妙瑜傲然地抬了抬下巴,“是微妹妹怀着身子的缘故,所以没办法走快。”
“不管怎么说,大嫂也挺厉害了。”云初微赞了一句。
“你们快歇歇。”云惜蓉道:“上山的路还有好长一段呢,不过天色还早,瞧着也不会下雨,咱们不急,慢慢走,等上去,他们也安排得差不多了。”
云初微点点头,携着赫连双去亭子里坐下。
前后歇了约莫有一盏茶的功夫,几人才起身继续往山上走。
深秋的天,天高云淡,午后的阳光带着几许凉意拂过,偶能见成排的大雁往南边飞去,划过的地方,不留一丝痕迹。
云初微她们到达山顶的时候,苏晏果然已经指挥着小厮们把帐篷之类的必须用品安置好,连火都生起来了。
“九爷,可还有哪里没妥当?”云初微走过去。
苏晏看着她,柔声问:“累不累?”
云初微笑,“本来就是在府上闷得太久特地要来锻炼锻炼的,再累也得忍着。”
苏晏道:“去帐篷里歇会儿。”
“饿着呢!”云初微扁扁嘴巴,“先填饱肚子再说。对了,说好给他们烤肉的,但我这样子,连吃都不行,就更不能去闻碳烤的味道了,所以,今天的烤肉还得劳烦九爷受累给他们烤烤?”
“没问题。”苏晏一口应下。
以前他们行军打仗的时候在半路扎营没少烤过山里打来的猎物,所以苏晏只是下厨做出来的东西没眼看,但烤肉,还是有些技艺的。
烤架是云初微早前让人做好的,架在烧红的自备无烟梨炭上,梅子白檀几个小丫鬟纷纷去把串好的肉串拿过来,种类挺多,牛羊猪肉里脊肉,板筋翅尖鸡爪子,也有不少蔬菜。
苏晏似乎料到今天的事儿都落到自己头上,所以特地穿了窄袖袍子,等丫鬟们把肉串拿过来就开始刷油翻烤。
四五分熟的时候,孜然粉往上一撒,只听得“滋滋”的声响传来,那不可抗拒的羊肉串香味传入每个人的鼻孔。
云初微捂住鼻子,幽怨地看了苏晏一眼,默默躲回帐篷去。
赫连双口水都快滴下来了,抓心挠肝地看着苏晏手中被椒盐辣酱增色的羊肉串,终于忍不住站起来,小眼神儿充满了祈求,“我…我能不能吃一串,就一串。”
“姑娘,是不是永平公主跟你说了什么?”翠芙看着黄妙瑜的脸色,突然觉得心慌。
上回去范府让院使大人范琦看的时候,他就嘱咐过,自家姑娘的神智已经不稳定了,最好别再受刺激,否则容易往失心疯的方向恶化。
方才永平公主单独将姑娘叫到一旁的时候,翠芙并没听到两人到底说了什么,但光看姑娘的脸色,她就猜到一定受刺激了。
“姑娘……”见黄妙瑜不说话,翠芙又压低了声音,从小就伺候姑娘,虽然名义上是主仆,可心里早就把她当成了亲人,所以是真的担心她。
“我没事,我很冷静。”黄妙瑜突然说了一句话。
这种突如其来的平静,让翠芙觉得更像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安宁。
“姑娘,以前永平公主还没出嫁的时候便与永淳公主不对付,永平公主定是眼红你们俩要好,所以想法子挑拨离间呢,不管她说了什么,您可千万不能信啊!”
跟在黄妙瑜身边这么久,那些年也常陪黄妙瑜入宫去找赫连双,所以对于这两位公主之间的隔阂,翠芙好赖还是知道一点的。
永平公主与自家姑娘从来没有过交集,就算不凑巧遇见了,自家姑娘也只是依着身份给她行礼,从未深交,可永平公主却偏偏挑在今天这么个特殊日子里来找自家姑娘,一看这里面就有蹊跷。
黄妙瑜没说话,她脑海里想到赫连珠的那句话:“说来也够讽刺的,你把她当成多年的闺中密友,人家却背地里与你夫君有私情,你以为赫连双为何怀着身孕也要去凤凰山,还不是为了趁机私会提前回来的某人,本宫甚至怀疑她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种。”
难道…难道说前面那两个月云安曜没给她来书信,是因为他早就回来了,只是一直没回府,而是住在一个隐秘到她找不到的地方,为了方便隔三差五就幽会赫连双么?
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私情?
为什么她突然觉得周围的每个人都有事情瞒着她?
车帘紧闭的幽暗车厢内,没人看得到,黄妙瑜眉眼间的沉沉戾气,好似困兽濒临崩溃边缘,那满是恨意的脸孔,扭曲至狰狞,生生将仅存的一点美感消磨殆尽。
到达国公府的时候,翠芙小心地扶着她下车进府。
云初微与赫连双原本正在讨论怀着身子应该注意的地方,见到黄妙瑜过来,两人不约而同住了口。
黄妙瑜的身子极难生养,赫连双和云初微都很明白,所以彼此心照不宣地不想在她面前提及孩子的问题,以免刺激她心里不痛快。
但对于心理扭曲到没边儿的黄妙瑜来说,她们之所以突然停下,是因为有事情隐瞒了她。
“说什么呢,怎么我一来就停下了?”看不到,她能听到。
云初微看了翠芙一眼,见这小丫鬟一脸的无奈,心中也有些无语,站起身亲自将她扶过来坐下,“大嫂要跟我们去凤凰山么?”
黄妙瑜直接反唇相讥,“怎么,莫非我还去不得?”她骨子里笃定了云初微方才与赫连双说私密话。
什么话让云初微连自己大嫂都不说,反而去跟一个外人倾心相吐?
云初微本想说你这样子本来就去不得去了也是给人拖后腿,但想了想,还是把话咽回去,客气地道:“自然是去得的,只不过,咱们的马车只能到凤凰山脚下,剩下的路得靠自己走,我担心大嫂你受不了。”
黄妙瑜听罢,凉凉地笑了笑,“怀着身子的人都能爬上去,没道理我孑然一身还成了累赘,永淳公主,你说我说得对吗?”
赫连双满面担忧地看了黄妙瑜一眼,如今面前的这个人,早已不是自己从前认识的那个妙瑜了,她心中藏有太多事,以至于整个人都变得阴沉沉的,尤其是以这种语调说话的时候,说不出来的诡异,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妙瑜,微微也是担心你,所以才会让你再三考虑的,凤凰山的路不好走,你若是觉得累,就别去了,好生待在府里休息。”她到底还是担心,还是放不下,还是想看到她恢复正常。
“永淳公主嫌弃我是瞎子看不见么?”黄妙瑜的声音更冷,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不不不,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赫连双神情微变,急忙解释,“妙瑜,你误会我了,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黄妙瑜轻呵一声,“外祖父说了,我不能整天待在屋子里,得多出去走走,难得眼下就有此机会,永淳公主却再三阻挠,难道你在凤凰山有什么事是见不得光或者是怕我见到的?”
这种话确实诛心,不过赫连双不会同她计较这些,轻声道:“如果你仅仅是想出去走走,那么我可以不去凤凰山,我留下来陪你,咱们可以出府去逛街,去玉液湖的画舫上玩,哦对了,还有你最喜欢的金盏菊开了,咱们一起去看啊!”
“别呀!”黄妙瑜打断她的话,“凤凰山那么美,又难得微微把大家都聚在一起,若是他们都去了,就你我留下来,岂不是不给微微面子?”
赫连双被她噎得哑口无言,似乎不管她说什么,黄妙瑜都有几十句在前头等着。
既然开口都是错,那就索性不说了。
一旁的云初微和许菡对视一眼,都选择沉默。
云初微终于知道苏老太太死的那日范氏为何没事也往国公府跑了,黄妙瑜不是疯了,她是彻底的换了一个人,以前的黄妙瑜已经死了,现如今的她防备心很强,心思又敏感,任何风吹草动她都能自动理解为与她有关的事。尤其是她针对的赫连双,不管说什么,不管做什么,在她看来都是因为对方做过对不起她的事,心虚了才会想着回来讨好她,弥补她,更甚至,她还会认为,就算赫连双跪下来给她为奴为婢伺候她,那也是理所应当的。
气氛变得如此僵硬尴尬,赫连双坐得很不自在,她无奈地站起来,对着云初微说:“你们先聊,我出去看看行头收拾好了没有。”
云初微没阻拦,只是温声嘱咐,“你走路小心些,注意脚下,仔细摔倒。”
“嗯,我知道了。”赫连双逃也似的离开了云初微的房间。
房内便只剩下许菡、黄妙瑜和云初微三人。
许菡和云初微性子都挺大方,虽然被黄妙瑜那些举动弄得很无语,但依旧撑得住场面。
重新坐下来,云初微亲自给黄妙瑜倒茶又亲自递到她手里,“听说哥哥下个月中旬就回来了,大嫂盼了这么久,可算要得偿所愿了。”
黄妙瑜脸上并没表现出多惊喜的神情来,只是轻轻反问了一句,“是么?”
“这事儿还是娘跟我说的,她说哥哥来了信,信上说他下个月中旬大概就回来了,怎么,大嫂不知道这封信吗?”
黄妙瑜微微一笑,“知道。”她今天才知道,信是可以撒谎的,至于他人到底是早就回京还是真的下个月才归来,只有他自己知道。
云初微一瞧这神情就知道自己白问了,还不如不问,这个人今天说不出的不对劲,一会儿到了凤凰山,最好别给她惹事,否则她不保证自己会不会当众与她翻脸。
东阳侯府去的不止黄妙瑜一人,还有云惜蓉和云绮兰两个。
云初微房里的僵冷气氛,就是被那二人给打破的。
“微姐姐,你们一个个愣着做什么呢?”
云绮兰刚来,见众人不说话,有些好奇。
云初微笑着说,“没什么,方才正谈论去凤凰山看日出的事儿呢,你们俩既然去了,就得听从我的安排,咱们晚上是要宿在凤凰山的,帐篷和其他用品都给你们备好了,稍后我会让人去东阳侯府通知一声,我提前跟你们打招呼,到了晚上,可不许有人念着回家,凤凰山距离城里远,没人专程护送你们回来的。”
虽然听到云初微说要一夜不归时两人都惊了一下,不过好在她说了会让人去东阳侯府知会一声,不至于给长辈们留下不好的印象,二人这才齐齐松了一口气。
云惜蓉点头,“我只在庵堂里看过日出,以前听人说,山顶上看日出更美,如今可算是有机会了。”
“是啊是啊!”云绮兰双目亮晶晶的,满是憧憬,“我听人说过,站在凤凰山顶,不仅能看到日出,还能看到云海,微姐姐,是这样的吧?”
见到云初微点头,她又赶紧说,“那不如咱们备好画笔,到时候把这难得一见的景观给画下来,如何?”
“好是好。”云惜蓉犹豫,“可咱们毕竟去得远,带这么多东西,会不会太麻烦了?”
“不过就是些画纸颜料和画笔而已,你们要是有兴致,我马上就让人准备去。”云初微温和笑道:“年年都有个重阳节,却不是每一年咱们都能有这样的机会聚在一起的,兴许来年就物是人非了,所以得赶紧趁着今年把最美好的东西记录下来,往后不管是荟萃一堂还是天各一方,再回想起今日,希望大家都能有怀念的感觉。”
“微妹妹说得极是。”许菡很赞同她这番话,“风景年年有,甚至几十年如一日都是有可能的,人却每天都在变,明年的今天,谁又说得准我们各自都在做什么,还能否有机会像今日这般齐聚一堂呢,所以,趁现在有机会,尽情享乐方才不辜负这大好的时光。”
看着一张张期待去凤凰山的脸,云初微露出一抹真诚的笑。
就连面色沉郁的黄妙瑜都觉得感慨良多。
明年的今天,她在做什么呢?是继续守着空房等那个人,还是绷不住一架吵翻天?
外院准备好的时候,赫连双亲自进来通知。
云初微忙招呼着众人往外走。
黄妙瑜由贴身婢女翠芙搀着走在前面,许菡她们几个紧随其后,云初微与赫连双带着各自的婢女殿后。
“公主,之前的事,你别介怀,我大嫂她,兴许是因为受刺激过度才会说出那般口无遮拦的话来,实际上,她或许本身并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
赫连双忙摇头,“你不必解释,我都懂的,我能理解她没了双眼的痛苦,所以听了那些话也只是当时难受一会而已,过后就好了,我这人不记仇。”
不记仇,并不代表不在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