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健到达横申印染的时候,天色已黑了。横申印染老总培友人叫了外卖,正在办公室里吃酸菜鱼,喝红酒。梁健走进去的时候,培友人说:“梁处长,来,过来一起吃酸菜鱼,我给你酒杯都准备好了。”
果然,梁健看到客人座位上,有一只高脚酒杯。培友人抓起手边的一瓶红酒,给那只杯子中倒上了一杯红酒,说:“来尝一口,是法国庄园的顶级红酒。”梁健看了一眼,坐下来,但是没有动那杯红酒,他说:“谢谢,不用了。我不喜欢酸菜鱼和红酒一起喝。这口味太重了。”
烽烟四起
培友人笑笑说:“梁处长,偶然口吻重一次,也是难得的。来,我敬你一杯吧。”梁健并不领情,只是拿起了边上的茶杯,与培友人碰了碰说:“培总我还是以茶代酒吧。”陪友人说:“梁处长真是清淡啊。”
梁健说:“培总,今天来我想找你谈的事情,就是你上次让菁菁给我说过的事情。”培友人放下了杯子,对梁健说:“有劳梁处长,我们企业接下去的正常运转,都要靠梁处长了。如今治水的形势这么严峻,我们的压力非常的大啊。”
梁健将茶杯也放下了,他对培友人说:“培总啊,这‘四水’共治的行动,是省委省政府部署的重大工作任务,坚决向前推进,各个企业都要按照要求自查,接受执法机关审查,如果还是不到位的就要关停,这很严格。不是说,哪个企业让人家打个招呼,就能蒙混过关的。
“我就跟你说个事吧,也算是透个底吧。就是在前不久,北京方面也打电话过来,为某个企业说情了。结果还硬是让张省长给顶住了。北京方面都被顶回去,你说,我能帮到你的忙吗?”
培友人不慌不忙地说:“梁处长,北京方面被弹回去是可以理解的,那是天高皇帝远,但是,你是张省长身边的红人啊。我已经多方面了解过了,都说张省长非常听你的话的。只要你帮助说几句,说不定就能放行了。到时候,我一定重谢梁处长。”
梁健没有答应,反而问道:“你是听谁说的,张省长很听我的话?这人分明是不懂官场规矩嘛。张省长是政府一把手,我只是他的秘书。我只听张省长的指示,哪有张省长听我的道理?说那些话的人,肯定不是官场中人嘛!”
培友人说:“怎么不是官场中人,人家可是省委书记的……总之人家和梁处长一样,也是非常熟悉官场情况的。”梁健之前一句说“这人肯定不是官场中人”也无非就是要刺激对对方,看看对方会不会说出到底是谁跟他说了这话。没想到,培友人还真是好面子,平时没人敢在公司刺激他,被梁健一挑,就说出了“省委书记的”五个字。
这正好是梁健想要知道的。这“省委书记的”背后,就是“王道”。与梁健一样熟悉官场的人,又是华书记身边的人,就没有其他人了。梁健心想:“这个王道,是时时刻刻都想要跟自己过不去啊!自己从未对他有过特别的恶意,但是他却处处与自己为敌,一直希望我出事!这样的人,也没有必要再客气了,否则人家只会当你怕了他。”
当你老了走不动了炉火旁打盹回忆青春多少人曾爱你青春欢唱的时辰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只有一个人还爱你虔诚的灵魂爱你苍老的脸上的皱纹当我老了眼眉低垂灯火昏黄不定风吹过来你的消息这就是我心里的歌当我老了我真希望这首歌是唱给你的……
菁菁背诵这首诗歌给梁健听。这个时候,晚风沿着河岸吹来,边上一个漂亮女孩背诵歌词给你,这又是多享受的事情呢?背诵完了,菁菁看着梁健道:“你知道这是谁的诗歌吗?”梁健笑道:“这不是谁的诗歌。”
菁菁狡黠地道:“这当然是一个伟大诗人的诗歌啦。他的名字叫做叶芝。”梁健笑道:“这不是叶芝的诗歌。这是把叶芝的‘当你老了’修改了之后的歌曲。叶芝的诗歌,是这样的:
当你老了,头白了,睡意昏沉炉火旁打盹,请取下这部诗歌慢慢读,回想你过去眼神的柔和回想它们昔日浓重的阴影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垂下头来,在红光闪耀的炉子旁凄然地轻轻诉说那爱情的消逝在头顶的山上它缓缓踱着步子在一群星星中间隐藏着脸庞。
这是著名翻译家袁可嘉译的叶芝‘当你老了’。这首诗歌写得太棒了,我还记得当年还是文学青年的时候,一遍一遍背诵这首“当你老了”,所以至今还记得。这首诗歌,翻译的版本不下十个,都不一样。一百个人心里,有一百首‘当你老了’,刚才你背诵的,是歌词版本吧?我最喜欢的还是赵照唱的那首,很有质感。”
菁菁侧过脸来,盯着梁健,没想到梁处长以前还是文学青年呢,而且还听中国好歌曲啊!又传统,又现代。得到表扬的梁健,笑笑说:“做秘书嘛,什么都要了解一点。”菁菁说:“我觉得不是这样,我觉得梁处长底子里,就有些文艺范。”她的双眼盈盈地瞧着梁健,似乎充满着有些情愫。
看着菁菁漂亮的脸蛋,少女的神采,梁健心里不由一动。他轻摇了摇脑袋,从草坪上站了起来说:“时间差不多了,我该回去了。”菁菁看着梁健说:“你等一等。”梁健看了菁菁一眼,只见菁菁忽然身子前移,靠近梁健,嘴唇以飞快的速度,在梁健的额头亲了一下,然后从草地上起身,对梁健说了一下:“好男人,回家去吧。”
梁健微微凝滞了一下,然后离开草地。菁菁将他送到门口。梁健说:“真心希望,某一天你能到叶芝所在的国度去留学。”菁菁说:“我也不知道,这个愿望能不能实现。”梁健说:“我相信可以。”
梁健驾车回家,即将从车里出来的时候,他看到后视镜中,自己的额头上竟然有一道小小浅红印记。这是菁菁先前亲他时,留下来的。梁健本想带着这个印记回家,如果项瑾问起,他就如实相告。
但走出了车子之后,他还是决定擦去,毕竟如今项瑾还怀孕着呢!尽管他心里没有任何歪念头,但是对于妻子来说,看到老公额头上,有其他女人留下的吻痕,肯定会不好受吧。有些人倡导善意的谎言,也许有时候,生活之中不能全部是赤裸裸的真实,因为有时候真实并不就是真相。
回到家,项瑾问他:“晚饭吃过了吗?”梁健说:“已经吃好了。”项瑾说:“今天我感到,肚子里小的,动得特别厉害。”梁健说:“真的吗?我来听听。”项瑾说:“这两天我感觉,肚子好像一直往下坠,但愿小家伙,不会想要比预产期提早出来吧!”
梁健对此了解得并不多,他问道:“如果早些日子,问题不大吧?”项瑾说:“提早半个月以内,都算是正常的。”梁健说:“看来,这些天,我们也得早作准备了。需要买些什么东西,列个清单给我吧。我去买。”
项瑾看着梁健说:“难道,你希望我几年前在镜州的时候,给你开一个清单那样,让你去买东西吗?”那段日子,梁健当然还记得。项瑾当时车祸受伤,在医院里,开了一个单子给梁健,要他买个各种东西,里面有卫生巾,还有钢琴,当时梁健还是一个小科员,但是他想办法,把一切都搞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