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鹃长这么大,穿过的衣服从来都是深色系,浅色系的,别说穿了,就是碰,她都没碰过。
偏偏,方曲拿来的那些衣服,都是很少女的颜色,浅粉、浅黄……
虽然她今年才十六岁,可到底没穿过这些漂亮衣服,孟鹃看着穿衣镜里的自己,小脸嫌弃地拧巴着。
自打夏天被晒伤后,她的脸到现在也没变回去。偏偏这些粉粉嫩嫩的颜色把她的脸衬得更黑了。
她撇着嘴低头看了一眼吊牌,在看到售价标着899的时候,她嘴巴张了张,竟然要900块钱!她吓得赶紧脱掉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她翻看着另外几件衣服的吊牌,我的天,哪件都□□百块钱!她嘴里一边嘟囔着“太贵了太贵了..”一边小心翼翼地把衣服叠好装进袋子,她拎着那四个袋子,站在穿衣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果然,换回了自己的衣服,顺眼多了。
陆君尧坐在沙发里,见孟鹃把刚刚提进去的袋子又放回了茶几上,带着不解,他抬头问她:“怎么了,不合适吗?”
孟鹃没说合不合适,但是她又把头低下了,一脸窘迫道:“我、我还是不要了。”900块钱的衣服,她哪里穿得起!
陆君尧没说什么,抬手撩开那几个袋子往里看了几眼,然后方曲的心就提起来了。
因为陆先生皱眉了。
果然——
“你买的都是什么颜色?”
孟鹃猛地看向他。
没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的陆君尧,眉头没平下去,又说了一句:“你就不能买点正常的颜色吗?”
自编自导的一场戏就这么被当事人自己给兜了个底朝天。
方曲不觉得那些颜色不正常,而且女孩子不都喜欢这些粉粉嫩嫩的吗?他抿着嘴角,大气不敢出,但是余光在瞄左前方的人。
孟鹃拧着眉头,扭了一下头,刚对上方曲的视线,就见方曲迅速避开了她的眼神,孟鹃想起几个小时前,陆君尧蹲地上比划着两只鞋大小的画面……
她两只眸子转了转……
所以,这些衣服鞋子都是他“处心积虑”让方先生准备的,却又怕她不接受还故意找了借口。
孟鹃喉咙里一哽,她往前一步,两手拎起刚刚的四个袋子:“陆先生,谢谢!我很喜欢。”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改变了主意。
是感动吧……
从她下了火车,从她拨通他的电话开始,她就一直被感动着。
奶奶说的对,山外真的是另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里的人都很好。
晚上,孟鹃洗了一个很舒服的热水澡,她躺在又软又暖和的大床上看着天花板,空调里吹出来的风安静又暖和,方曲拿来的那些里面穿的衣服都洗好烘干叠在了柜子里了,她平时晚上睡觉都是穿着秋衣秋裤睡的,可是洗澡前,陆先生给她拿了一件睡袍,说是留着洗完澡穿。
她从来都不知道一个男人可以温柔耐心成这样,教她用中央空调,教她用热水器,教她用还可以把衣服烘干的洗衣机,还教她用好像他自己都不太会用的厨房灶具,甚至还给了她一个手机,明明还没拆封,他却说他用不习惯才给她的。
孟鹃看着还握在手里的黑色手机,她没用过手机,但是弟弟有一个,是去年秋天不吃不喝饿了两天以死相逼,母亲徐香梅才去了镇里给他买了一个二手的。那个被弟弟当成宝贝蛋子的手机,孟鹃只看过,没摸过。
她想起母亲这些年对她说过的最多的一句话:“真不知道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多余的东西。”
她这样一个多余的人,怎么就何其有幸地遇见了他这样一个美好的人呢?
被子里暖暖的,浴袍上本来就有着淡淡的香,她低头闻了闻睡袍领口,味道很好闻,不像洗衣粉的味道,可是她又说不上来,不过……
这个家,好像处处都是香香的,房间里香香的,被子也香香的,身上的浴袍也香香的,香得她眼皮一点一点合上……
她有很久没做过梦了,可是她在异乡的第一个夜晚,她梦见自己坐在一间明亮的教室里,梦见自己背着书包在和老师说再见,梦见她的恩人陆先生站在门口,她很开心地扬着手里的试卷,跑到他身前……
孟鹃猛地睁开眼睛,扭头,她看见右面未闭合的窗帘里隙进来一束光。
只见床头柜上的闹钟显示着七点四十。
天呐!
都七点四十了!
她猛地坐起来,长这么大,她还第一次睡到七点四十。每天早晨,她都是听着公鸡的打鸣声起床的。她快速地换好衣服,理了理没来及照镜子,也不知乱不乱的头发,刚拧开门把,就听见外面的脚步声。
糟糕,她比陆先生起得还要晚!
她站在门后,等了大概两分钟的时间才把门开了一条缝,她探着脑袋往外瞧,她住的房间斜对面就是餐厅,她抿着唇,放轻脚步走出去,还没到卫生间呢,就瞥见客厅的窗户边站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