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溪嗯了一声,将那本册子郑重其事的呈到新武皇帝面前,只见这册子的封皮上写着《太祖高皇帝秘事》。
小字,卷一。
新武皇帝伸手接过,就着昏暗的烛光,翻开了大商自立国以来所有秘史的第一页。
李乐与东方卓两人凑到近前,与他一起观看。
只见上面的字体苍劲有力,隐隐的透着一种渗人的霸气。
竖着第一行是这样写的:“余,朱氏子常杰,秦地世家子,时年二十余,女直犯土……”
他们一边往下看,一边只听着梁九溪苍老而又缓慢的声音说道:“这一册里的内容是太祖高皇帝晚年时亲手所书,高皇帝过逝后,才由太宗皇帝将其打上封皮,束之高阁。高皇帝本为秦地咸阳人,自幼好武,曾亦寻名师,访高友,年十八,便已是秦地有名的武林大豪……”
“然,前宋重文轻武,高皇帝一身好本领却报国无门。直至狼子女直南下,侵害我中原大地,攻下汴梁,虏走前宋徽、钦二帝。高皇帝自感国难危机,正是匹夫报国之时,于是便在秦地纠集大量武林同道以及数千乡勇,开始对女直人奋起反坑。”
“其间高皇帝曾率领众多侠客,刺杀女直大将银术可等数名将领,后又听闻宋皇室子康王赵构,于商地再立赵氏正统,高皇帝率众前去投奔。是时,赵构已然称帝,听闻高皇帝武艺惊人,勇武不凡,便将高皇帝与其麾下数百名武林中人,以及数千敢战乡勇留在身边,成为他的侍卫军。”
“不过多久,女真人杀来了。赵构已然被吓破了胆气,命令高皇帝带着他南逃。高皇帝当时正是年轻气胜之时,自然是不肯的,便留下来打算跟女真人战上一场。而赵构见事不可为,则带着其他诸多文武仓惶南逃……”
李乐这个时候正读到那句:余问赵家子,闻敌至而风动,未战而先怯,是何故焉?
赵家子答:打不过。
堂堂皇室子,不思护国保国,如惶惶之犬南逃。何其可笑,何其悲哉?
寥寥几句话,便不难看出太祖皇帝对那前宋皇族的失望与蔑视。
只听梁九溪继续道:“赵构的狼狈之相被高皇帝看了个满眼,自那之后,高皇帝的心中便再无赵家正统的想法了。接着便是率领部众,迎战女真。很可惜,商丘反击女真人的那一战还是败了,不过好的一点是,那个时候赵构吸引了大队女真的注意力,商丘之地并不在他们的主要攻击之内。高皇帝这才免去了全军覆没的危局。”
“饶是如此,数千敢战乡勇战死大半,随在高皇帝身边的武林人士业已死伤惨众。众人不得以而退之。在高皇帝转进退兵的过程中,有一个自称葛云升的年轻书生过来投奔,高皇帝与之攀谈,见他谈吐不凡,细细考效后才发现,这葛云升竟有惊世谋略,当即拜为军师。”
常季怀被他这举动搞的愣了一下,接着转目看向梁九溪,然后笑道:“没想到新主子还是个热诚人儿?九溪,你可没对杂家说过啊。”
此时此刻的李乐真恨不得踹新武皇帝一脚,这表演就太过了吧?这么明显收卖人心的举动,那一看就老于世故,不知在这宫里经过多少年宫斗的常老太监会信?
却听梁九溪笑着说道:“当今至尊爷真性情,都是有感而发,你这老货少拿那些腌臜心思去琢磨。”
听到这话,常季怀微微一愣,接着皱着眉头从新武皇帝握着的双手中抽了出来,一言不发的从腰间拿出一串钥匙,打开了上灵殿的大门,喃喃自语着道:“以为是个大伪,原来是个大实,先帝爷什么眼光?这还不得让那帮朝臣们给玩儿死……”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声音虽然很低,但在场的最小也是宗师人物,自然把这些话听的清清楚楚。
萧敬小意着道:“师伯老糊涂了,至尊爷您别……”
新武皇帝微微摆了摆手,并不计较,言道:“没什么的,老伴伴快人快语,想什么说什么又有什么不好?朕以十分真心对天下人,天下人但凡感念朕三分,朕也是赚了。”
他这话说的随意,但刚刚推开殿门的常季怀却陡然一惊,手中的钥匙哗啦的掉在了地上。紧接着,他又慌忙拾了起来,面无表情的躬身侍立在殿门外。
萧敬肃然起敬,东方卓双目发红,一旁的梁九溪笑盈盈的看着这一幕。
李乐心中暗赞,这个逼装的,啧啧……
之后,一行人进入大殿,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殿内一片漆黑。
老迈的常季怀点燃了油灯,关上殿门,众人这才看到,整个大殿空空荡荡,中央的位置却立着一面巨大无比的书柜。
发霉的气味遍布于整个上灵殿之内,一股陈腐的味道久散不去。
常季怀拿起一盏油灯,慢慢吞吞攀上了巨大书柜前的梯子,光亮随着他的身形一闪一忽,竟然给人一种十分庄严与神圣的感觉。
一边攀爬,一边说道:“这是我大商自立国以来,所有不为世人知的秘录所在。新皇继位,便有权知道这些。大商占了这中原两百年的天下,出过暴君,出过懒君,出过仁君,亦出过不少明君,但独独没有出过昏君,所有的帝王都聪明的不像样子,为何?”
“便是因为这些秘录,他们在继位之后,看了这些秘录,就算再愚蠢,也会渐渐聪明起来的。大商历代先皇为何会放任皇子间夺位而不去管束,也是因为这些秘录,历代至尊都想挑选出最合格的皇位继承人,所以啊,只有血火之间出来的至尊才能背负起这样沉重的担子。”
“在别人看来,这皇位是世上至高无上的权力,然而对于皇家来说,这却是压在朱室皇族头顶上,痛彻心扉的诅咒。朱家两百年来为反抗这诅咒,所书的斑斑血史,新武,杂家啊,希望你能担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