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
身后传来女儿女儿的叫声。
穆烦多回头,微笑着看着一身桃色衣裙的女儿走过来,言道:“青莲儿有何事啊?”
穆青莲皱着眉头到得近前,说道:“爹爹,有些事情女儿想问爹爹。”
穆烦多道:“何事?”
“自先帝驾崩之后,爹爹便总是有些魂不守舍。昨夜更是长吁短叹,但自天明之后,爹爹便是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这让女儿十分不解。前些日子,爹爹更是说,想安排女儿去武当山找大哥。爹爹这些日子以来的举动实在太古怪了,所以女儿如今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穆青莲这样说着,她的表情很是倔强,带着一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感觉。
穆烦多呵呵的笑了一声,说道:“为父名为易,字表烦多,这个表字,是为父的老师所取,老师说,知易行难,惟烦恼者多。这位老师,他只比为父大七岁,当年他只是栖霞村的一个教书先生,为父便在他的启蒙下开始读书。”
“但在那个时候,他便已然有一种让人高山仰止气势。后来,他成了状元。再后来,他成了圣人,再到后来,他死了。乖女,你知道他是谁吗?”
穆青莲呆了片刻,完全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左顾而言他,于是摇了摇头。
“他叫,刘介臣,字表明远。”
此言落,穆青莲的脑中轰然炸响,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刘明远?谋反的刘明远?父亲竟然是他的学生?那么父亲近日来失魂落魄的样子,似乎便隐隐有了答案。
“过些日了,你便去武当山吧。真是可惜啊,没能给你找一家好亲事。”
说完这话,穆烦多微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接着转身,进入马车。
穆青莲失神半晌,呆呆的看着马车离去。
……
但是对于某些人来讲,这却是一个漫长的夜晚,很长很长。参与此事的人都会觉得这一夜是十分不容易,一波三折都不足以形容。
他们觉得长,是因为这一夜经历的杀戮太多了,不管是玄衣也好,江湖人等也罢,双方参与人数几近五万之众。他们彼此撕杀与缠斗,已然波及了京城四坊,虽有侵害一些百姓,但也都在可控之内。
然而在朝臣们看来这只不过是皇家的一场闹剧罢了,重臣也好,将门也罢,他们都是这么认为的。因为他们明白,大商皇族自家的事情,与他们无关。
太阳刚刚升起之时,首相太傅府的某一处阁楼上。
张德臣瞧着东方的骄阳,又远远的瞧见已然被玄衣羁押着去往千里寨的那一队俘虏,轻轻笑了一下。然后从阁楼上翻了下去,向着相府深处,林惟忠休息的院子走去。
那院子里的一处小书房之内,七十多岁的林惟忠刚刚在书贴上写完“静气”两个字时,便见张德臣哈的笑了一声,推门而入道:“相爷,正如相爷所料,京中未乱,新武皇帝胜的很漂亮!”
他的言语有些激动,以至于完全不管礼数的闯进来。
林惟中不为所动,对这突如其来的破门并未有丝毫错乱,笔锋都没有半分停顿,继将“静气”二字的最后一笔写完。
张德臣这才感觉到有些冒失,歉然的笑了笑。
林惟中止笔,看着这副字似乎觉得有些不满意,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将那字贴放到一边,接着就着下面的那张宣纸继续书写。
一边写,一边道:“意料之中罢了,德臣,夺位之争,自大商立国到如今发生了很多次。有的人成功了,有的人失败了,这都是皇家的事情,与外臣无关。若是外臣参与其中,最后的结果也不地过是粉身碎骨罢了,皇家的刀可是很利的。所以,你应该安稳一些。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才是正理。”
张德臣躬身受教。
林惟中说到这里,停笔,有些感慨的长叹了一声:“皇家的刀,很利。但再利也不可能舞到官员头上来,皇帝们喜欢铸刀,每一柄刀份量都很沉,玄衣,也不过是众多刀柄之一罢了,虽然有些犀利,但也仅此而已。”
“德臣啊,老夫明白你为何如此激动,当今新武至尊虽说是胜了,也打算为明远公平反,但这平反会到哪一步,却未可知。别说是新武至尊胜了,就算是郡王胜了他也必须为刘家人平反。但是,有关明远公的学说,却是不可能公之于众的。”
“可是……”张德臣犹豫着说道:“可是,新武至尊似乎有些不一样。”
“不可能的。”林惟中犹豫了一下,接着叹息道:“不可能的,至少三百年以内是不可能的,皇帝不可能将权力交出来的。明远公……太过理想化。所以,德臣,别想了。”
这个睿智的老人是这样说的,接着深深吸了口气道:“不要再想这些了。说说别的吧,呵呵,倒是有一件事情可以圈点一下。李推之,果然人杰啊,他当年竟然以自己的死,将李三郎直接推了上去,想要让自己这小儿子替他实现胸中抱负,倒是让本相有些始料未及。”
“不过呢,李三郎太高,让先帝景和觉得他若入朝,会有很大的麻烦,所以便将他打造成了一柄皇家的刀。这怕是李推之也没有想到的。老夫早先还在担心,李三郎会进入朝堂,成为另一个新起党派的领军人物。但是经此一战之后,本相倒是放心不少。李三郎再不可能进入朝堂了。因为玄衣这柄刀太利。”
张德臣怔了一下,过了半晌才说道:“相爷或许想多了,推之公性情刚烈,拧拆不弯,从来都是行堂堂正正之事,又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