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七将手中铁钎丢在地上,说道:“六术总纲有一句,‘刺杀有六术,术归唯第一’,其中五术,刘某样样精通,术术得意,唯有‘遮叶’之术,刘某并未得秘籍,也未曾练过,所以只能从其他五术之中推导而出,如今便以刘某推导出的“遮叶千变”,领教前辈绝学,初学乍练,前辈不要笑话才好。”
说完这话,刘七的脸上扬起一个十分好看的微笑。
庭院有树,名曰梅。
梅自苦寒中傲立,继而盛开,其色艳红。
笑容绽放时,寒风乍起。梅飞舞,如雪,亦如血。
点点梅花飘落,刘七整个人身上便如那被寒风吹散而过的花瓣一般,一片片的揭起,与梅花、雪花混在一起。
接着,风扬摆动间,他已经消失不见。似乎在那空空荡荡的地方,只有笑容还在,比梅花更飞扬。
王休北提剑,闭目。
白发飞扬,剑芒森寒,像一块安静的石头。
寒风呼啸,碎雪飘飘,暗夜中极为寂静,只有风吹与雪落以及梅飞的声音在轻轻响动。亦或,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蓦然间,王休北急剑而刺。
端端正正,不偏不倚,刺中了一片雪花。
那原本冷白的雪花,被这一刺刺中之后,突兀时变成红色,化作梅花。
接着王休北又连刺了二十多下,漫天风尘的雪花,有十几枚变成了红色,红色如梅,红色是血,瓣瓣而飞。
这些雪花与梅花很少有落在王休北身上的,像是刻意在躲避,又像是在寻找机会。
雪下的太大,梅落的太急,闭目的王休北自然不可能躲过每一片雪花,亦不可能躲过混在雪花中的梅花。
所以,有一瓣梅花无声无息间自他头顶轻轻落下,掉在了他的白发上。
梅花突然裂开,一柄铁钎突兀间自这花瓣处猛刺而下!
这一击已是必杀一击,江湖上的宗师很少有人可以躲过这一刺!
王休北便在此时睁目,“啊”的叫了一声,身形宛转间堪堪让过半寸。后脑上,头发连带头皮被这一铁钎刮鳞似的扯下。
这一刺过后,铁钎“勿”的一下再无踪影
王休北在风雷间提剑,以八卦之式后刺而去,空气中突然出现了阻隔!
刘启现身,在半空中的身体被他串在了剑上。
剑尖穿肺脏而过,刘启全身布满了剑伤,如同血人一般,活生生被他钉在半空。
此时的刘启,看起来就是一只随意宰割的羔羊。
王休北凝目,道:“玄衣蛇司将,好高明的手段,刺杀六术,果然名不虚传。若非你已身伤重伤,真力不继,老夫只怕不是你的对手。时也,命也……”
刘启被他串在半空,吐了口血,无比冷静的说道:“前辈,是否太过大意了?”
此音刚落,王休北便觉得全身寒毛直竖,头皮都已经炸开!
连忙撤剑时,却发现这位蛇司将突然变成先前那一般点点碎开成梅花,再次消失。
紧接着,王休北觉得后背一痛,一柄铁钎直插入后心!
若非他匆忙间躲的迅速,这铁钎已然刺入他的心脏。饶是如此,也不过堪堪躲过半寸,铁钎便已穿透而过。真力肆虐时,已经伤及心脉,痛的王休北一阵窒息。
铁钎刺入之后还不算完,瞬时间,便有如同万把钢刀般的飞雪在片片间,掠过王休北的双目。
雪花暴碎,血花亦在暴碎。
王休北咬牙提气,急退而去时,一只眼睛被飞雪打碎。
他此时的模样很是狼狈,一身青衫在风雪间斑斑滴血,背后铁钎穿透自前胸,左眼被击碎,咬牙时痛苦万分,哪里还有先前那从容不迫之感。
在这对野鸳鸯死后,这只幽暗无常鬼一样的阴影,继续开始收割其他生命。
其中一个武林人,正围着火堆,与其他人等哈哈大声谈笑,间或还会喝两口酒,吃几块肉的时候,火堆里在急速升出一跟带着钎子,直接洞穿他的额头。
而这人死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容,其他人竟然毫无察觉。
他们确实毫地察觉,因为只是下一个刹那之后,他们便如这人一般,死的莫名奇妙。
四重院中的江湖人有点多,尤其是新近刚刚从地下出来放风的武林人加入之后,人数便更加繁杂,所以杀起来也颇费些工夫,即便如此,总计两百八十有名有姓者,帮主门主寨主,以及名声很大的独行客,便在这一柱香之后,彻底死绝。
刘七解决完这里之后,沉默无声的向着三道院而去,这里的人数比之第四道院内更多,但是相对来说更容易解决,因为他们的武功都不是很高,都在二三流之间。所以总计四百六十七人,在刘七手中那神出鬼没的铁钎下,也没活多久。
如此之多的武林高手,若是换成正在决战,以刘七一人之力而对抗,怕是最多也只能杀掉半数,他便会力尽而亡。
不过很可惜,这些武林高手们很不幸的遇到了精通“刺杀六术”的蛇司将,而并非跟他们正面硬战的武者,所以在刘七以有心算无心之下,他们只能去死,而且还死的悄没声息。
寒风冷夜,雪花萧萧。
暗蛇出没,冬杀无息。
刘七从明灭的火光跃出,瞧着自己眼前倒下的最后一个人,十分疲惫的长长吸了口气,杀人太多,真力损耗太大,已经到了枯竭的边缘,身上已受重伤,阻碍了真力恢复的速度,就算他是宗师,亦觉得非常吃力,所以他的双手都在不自觉得颤抖,整个人都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他很累,体内真力紊乱,真的好想休息一会儿,但是还不行。
前四重院子里的人基本都杀光了,总计用了半个时辰左右,拖的时间有些久了。而第五重院子里,如今还剩下十几个一流巅峰的高手,以及一个宗师王休北。那才是最难对付的。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难保他们不会起疑,若是有一个人跑出去通风报信,只怕会误了大事。
想到这里,刘七再顾不得其他,脚尖一点,直接飞掠去第五重院子。
双脚轻轻点地时,已然落进庭院当中。
闭上眼睛,细微感知着院落当中的分布。
有三个人在西厢房耍钱,八个人在正房喝酒,还有两个在睡觉。感知到这些之后,刘七缓缓眼开眼睛,轻笑了一声。数目吻合,一个不多,一个不少。而且这些江湖人真的很让人看不起,大战即将开始,却还有心情喝酒耍钱。
若是在军中,或是玄衣之内,他们这样的行为早就被处了军法。
江湖人就是江湖人,即便是一流巅峰,在武林中当中享有盛名,也依旧让人看不起。
东边最深处的院子,是王休北的住所,刘七犹豫了一会儿,担心打草惊蛇,没敢去探知。
心下有了决定之后,身随之一阵颤抖,渐渐融成一团黑影。
先是两个睡觉的人,在梦中被不知不觉间杀死。
接着是那三个赌钱的,正在眼红耳赤之时,被悄无声息间抹喉而死。
杀那八个喝酒的江湖客时,出了点小问题。在刘七将将杀死第六人时,剩下两人感觉到了不对,纷纷抽出随身的兵器。
一场不是太久的战斗过,刘七的手臂上多了条伤口之后,这一屋的人便全部死绝。
瞧着一屋子的死尸,刘七叹了口气,暗暗盘算,解决掉王休北之后,这宅子地下密室里的那一千多将近两千人是不是应该也一起干掉呢?只需要将原本布置在四通八达秘密室暗处角落里的火药点燃,这些人自然便会全都活埋!
只是这样一来,动静未免太大。这里是京城坊区,不是荒山野地,密室塌陷后,就算真的将那些人全部活埋掉,引起的震动也会波及其他地方,伤及无辜之人,而且这样一来,必定会惊动白虎坊的其他聚点,似乎有些得不偿失。
想到这里,刘七摇了摇头,暗道:算了,何苦再多造杀孽?想必皇宫那边已然收到消息,玄衣定会派人过来清缴此地,交给他们吧。
这样想着,刘七轻轻打开房门,退出房间,缓缓将门关上。
“老夫还真看走了眼,没想到一直以为躬身卑膝,见到老夫等人都是笑脸相迎的陆帮主,竟然还是一只精通刺杀术的‘死不知’。”
突兀而又苍亮的声音便在这时响起。
然而刘七却没有半分惊奇,好像他早就知道对方会来,缓缓转向,举目瞧向一身青衫,手提八卦剑,正从亭廊处缓缓走过来的王休北。
他的身上散发着凛然杀气,目光中更是隐隐带着怒火。可是他的人却格外冷静以及沉稳,缓步移动,不疾不徐,白发在寒风中飘动,自来带着一派威严。
刘七立在石阶之上,见他过来,面带微笑,躬身拱手,行礼说道:“见过前辈,前辈来的可真快。”
王休北走到庭院,距离他三丈远的地方站定,深深吸了口气,道:“还是来晚了,人死光了老夫才有所发觉,想必你的真实身份亦非长乐帮主陆百纤,可否告知老夫,你是‘死不知’的哪一位?”
刘七依旧微笑道:“在下并非死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