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蔓芝怒不可遏,浑身发颤,头侧的一枚珠玉都晃了下来。
别人怕景蔓芝,于蔓卿没有在怕的。论起来,她跟景蔓芝的咖位不相上下,只不过景蔓芝手里多握了一座国际含金量高的奖杯,自此,她就做出一副一步登入神坛的姿态。搞笑,要比谁手里的奖杯数量多,她还比景蔓芝厉害呢!
她站起来,将堆在脚边的裙摆理了理,如丝媚眼看着她,“我说错了吗?你自个儿问问景舟,你那个眼神有多出戏。或者,您不好意思问他,自己去看看监视器里的回放,就知道我说的话有没有夸张了。”
顿了顿,她嚣张道,“景导,你说,我说的对吗?”
景舟:“……”
终于将憋在心里许久的气吐了出来,于蔓卿扬眉吐气般高昂着头,感到浑身轻松,比在健身房减肥瘦掉几斤肉还让她开心。要不是周围的观众有点多,她简直要开瓶香槟嗨一下!
于蔓卿双手抱臂,狭长的眼线上挑,瞥向宫小白。
女孩像是被吓到了,大大的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与她的目光对上。于蔓卿眼睛带笑,隐隐的,还有丝赞赏。
碾压景蔓芝的事为什么让宫小白来?她与景蔓之斗了多年,她心里再清楚不过,两人的戏路差不多,早年的资源争夺有很大的原因是这个。演技方面,她与景蔓芝也是相差无几的,偶尔她比景蔓芝厉害,偶尔景蔓芝比她厉害。
景蔓芝息影九年后重回娱乐圈,她第一场戏跟她对上,立刻就感觉到她的演技有所退步。但这个时候,她已经对打败景蔓芝没兴趣。
当年憋着的那口气却不能不出,所以将目光放在宫小白身上。
新人碾压,可比她这个老人碾压有意思多了。
片场的现状比深夜还寂静,门外围观的一众人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引火烧身。
居然是因为景蔓芝的问题ng,不是宫小白。
这么说,宫小白比景蔓芝还……
想起当初的代言风波,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觉得宫小白碾压景蔓芝是个荒谬的笑话,这回却是真的碾压!
——
景蔓芝最后还是补了个镜头,因为宫小白的台词念完了,就站在她对面帮她搭戏。拍戏的时候,景蔓芝的眼神还照常,当景舟说这条可以过了,她看向宫小白的眼神瞬间像淬了毒,恨不得当场让她灰飞烟灭。
宫小白装作没看到,心里却很清楚,这么一来,她已经将景蔓芝彻底得罪了。
景蔓之不敢对于影后做什么,绝对会把这笔账算在她头上。
在景影后眼里,是她害她ng,害她被于影后嘲笑,被剧组的人质疑。
接下来没有宫小白的戏,她可以休息了。
作为主演,电影开拍以后,宫小白就有独立的化妆间和专用的化妆师。卸妆的过程中,戴安娜的心还突突地跳,仿佛有人在她心脏擂鼓。
“……小白,你好厉害。”
她现在看宫小白,完全是看着天神的神态。这种崇拜只维持了几秒,她双肩一垮,“不过,景老师最后那个眼神,有点吓人。”
宫小白:“你都看到了?”
“恩。”
她当时跟剧组的人员一起站在门外,景蔓芝的脸是朝着外面的,她眼里的憎恶清晰可见。后面小白还有跟她的对手戏,将人家得罪了,可怎么办?
宫小白扭头,拉着她手,“你别操心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与其操心这些,还不如想想今晚的聚餐吃什么吧。我带你去哦。”
今晚?
戴安娜疑惑了一秒,猛地想起来,今晚是于影后的杀青宴。她在附近的大酒店里包了超大的包厢,请大家吃饭。
戴安娜学丫鬟欠了欠身,“那就谢娘娘啦。”
“各部门准备,action!”
大殿中央,一女子背脊挺直,跪在绣牡丹团花的地衣上,她双手交叠,贴在地面,如柳枝一般向下弯折,“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坐在主位的景蔓芝没让她起来,端着盏茶,漫不经心地饮着,眼角的余光冰冷无情,全然没了往日对待宁素的和气。
宫小白保持着伏地的姿势,片刻,直起上身。
“哀家几时让你起了?”景蔓芝啜了口茶,眼皮掀起,淡扫跪地的女子,声音里带着不容忽略的威严,“宁美人,离开长寿宫多日,连哀家你都不放在眼里了。”
电影里的台词大多有两层意思。
这句台词,一是说宁素不懂规矩,太后没发话她就直起身,二是暗指她帮着皇帝跟她作对,不把她这个太后放眼里。
宫小白抿唇,只得又将上身压低,伏在地面,“臣妾知罪。”
景蔓芝将茶杯重重搁在桌上,茶汤溅了些出来,她拿着丝帕擦手指,“说说,你都犯了哪些罪。”
宫小白不说话,中间隔了很长时间。
“不如,让哀家帮你说说。”景蔓芝从椅子上起身,手搭在身边嬷嬷的手背上,来到宫小白面前。
宫小白头俯得很低,垂敛的眼眸能看见面前的靛蓝丝履和一截墨色裙裾。
“昨儿夜里,皇上召回封地的齐王,你怎么不跟哀家汇报?”景蔓芝再往前一步,裙摆几乎扫到宫小白的头顶。
皇帝召回齐王,一定密谋着什么,还是在寝宫那样隐秘的地方见面。皇帝的寝宫,除了宁素,再没有太后安插的人。
“臣、臣妾不知。”宫小白回。
“死到临头,你还敢扯谎!”景蔓芝终于发飙了,一脚踹到宫小白肩膀上,胸口起伏,“宁素,哀家是看你聪明伶俐,才将你送到皇帝身边,没想到,你竟是只白眼狼!”
宫小白踉跄一下,稳稳跪着,依然是面不改色,“臣妾真的不知。”
“要不要哀家让彤书女史亲自过来一趟,让她告诉你,昨晚皇帝到底有没有召幸你!”
宫小白脸色煞白,不再言语。
“身为棋子,不能做到棋子该有的本分……看来,哀家是不能容你了。”景蔓芝说的话,一字比一字冷硬,情绪越来越饱满。
如果宫小白在这个时候怯场了,就难堪了。
门外,孔睿锋,赵昕,乔菀然等一众演员都盯着跪在那里的女孩,脸上神色各异。孔睿锋担心宫小白被压得太狠,拉低这场戏原本的张力。赵昕和乔菀然更多的是抱着看好戏的姿态,想要看看宫小白到底会怎么做。
乔菀然转头,看着孔睿锋担忧的神色,藏在广袖里那只手攥紧了。
进组以来,宫小白无往不利,是该让她吃吃苦头。
眼角的余光里,女孩站了起来。
是宫小白在没得到太后命令的情况下,以下犯上站了起来。
剧本里根本没这么写,她是疯了吗?!
众人去看监视器后的景导,下一秒,导演就该喊停了吧。很是让人意外,他没有喊停,更没有发怒,双眼黏在了显示屏上,全神贯注地看宫小白的表演。
另一边,于蔓卿端起现磨的咖啡,轻轻抿了口,唇角扬起得逞的笑。
她稍微提点了句,景蔓芝受不了嘲讽的眼神,没想到宫小白这么上道,直接站起来跟人杠上了。
戏还在继续。
宫小白一脸嘲讽,冷冷一笑,“太后娘娘对臣妾有恩,臣妾愿意侍奉太后左右。可您一边让臣妾监视皇上,一边拿臣妾的家人威胁。恕臣妾不能认同!”
话落,宫小白视线下垂,是谨慎守礼的态度,可方才的气势分明如刀锋一般锐利,势不可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