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没入皮肉的声音,被汽车轰隆隆撞击山壁的声音掩盖。
宫小白皱了下眉,很疼,但她没有吭声。
宫邪紧紧抱着她,她埋首在他怀里,两人一直往下坠落,呼啸的风扬起墨色的长发,雪白的裙子上绽放出一朵鲜艳的花朵。
她的意识一点点涣散,闭上眼睛之前,她想到了一件事,终于,她没有食言而肥,她说过会保护他……
感觉到怀里的脑袋一垂,宫邪的心陡然一缩,问道,“小白,你冷吗?”
没听到她的回答,两人已经坠入了滚滚的江水中。
十一月初,江水寒冷刺骨,宫邪把她抱得更紧,带着她游向岸边,四周太黑,他努力想要看清点什么,然而一簇一簇浪花翻涌过来,拍打在他脸上,他什么都看不见。
蓦地,又一簇浪花翻过来,他闻到了血腥味。
他对这种味道很熟悉……
心彻底慌了。
宫邪托起宫小白,两人的头露出水面,“宫小白!宫小白!小白!”
她奄奄一息地靠在他怀里,双眸紧闭,没有回应,连呼吸都似有若无。
他颤抖着手在她后背上摸索,在肩胛骨附近的位置摸到了一片黏腻,血腥味越来越浓,充斥在鼻端,掩盖了她身上原本清淡的香水味。
宫邪慌了神,大脑一瞬间变成白茫茫的一片,像身处在冰天雪地里,找不到出口。
“小白,你别吓我……”他声音有点抖,却又强作镇定,“你最爱撒谎演戏了,你一定在骗我对不对?”
他知道她喜欢玩这样的把戏,装难受装病,然后在他露出担忧的神情时,她再放声尖叫吓唬他。
但是这一次她没有,不管他怎么唤她,她都没有回应。
宫邪猛提一口气,奋力往岸边游。
浓浓的血腥味让他浑身止不住的发抖,脑海里一瞬间想到了许多不曾注意到的细节,他们跳下来时,她忽然捂住了他的耳朵。
他以为,她是不让寒风灌进他的耳朵里,原来她是不想让他听到她中弹的声音。
那个人的子弹有毒!那个人的子弹有毒……
他不断地提醒自己这个事实。
恨不得立刻能插上一双翅膀,带她离开这里,带她去医院,去找司羽。
他终于游上了岸。
坐在岸边的泥沙滩上,宫邪将宫小白搂进怀里,小心查看她的后背,一片红褐色染上雪白的裙子。
宫邪慌乱地找出手机,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拨打司羽的电话。
——
凌晨三点,宫小白被推进手术室。
这里是司羽的私人实验室,里面各种医疗器具一应俱全。
司羽穿着绿色的无菌服站在手术台前,旁边是脸色惨白的宫邪。
司羽说,“你确定和当初暗杀你的是同一人?如果那样的话,我劝你做好心理准备,子弹有毒,我救不了曹亮,恐怕宫小白我也……”
“司羽!”宫邪压抑着冰冷沙哑的声音,“救人。”
因为是背后中枪,宫小白趴在手术台上,在路上已经打过抗毒的药物,只是不确定管不管用。
司羽拿剪刀剪开了她中枪部位的衣服,一共开了三枪,有两枪打中了,距离后心不足两寸。
取子弹的过程并不难,宫邪自己就能取,但是她中枪的位置过于凶险,他不敢动手,只能交给司羽。
消过毒的刀子划开少女细嫩的皮肤,划得很深很深,涌出来一汩汩的鲜血,染红了司羽白色的手套。
直到露出银色的子弹,司羽换上镊子,挟出了子弹。
叮!
子弹砸在不锈钢的托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砸在宫邪的心上。
第二颗子弹很快取了出来……
宫小白从手术室转移到重症监护室。
司羽抽取宫小白的血液进行化验。
他的办事效率高,又因为宫小白是宫邪重要的人,他一刻不敢耽误。二十分钟后,拿着检测出来的报告,站在宫邪面前,“她的情况比曹亮严重多了,当年曹亮受伤的地方是腿,以废掉一条腿为代价保住了命,她受伤在心脏附近,总不能直接剜去心脏,路上给她吃的药只能暂时抑制毒素蔓延,但是现在……”
司羽不忍说出结果,“对不起,我无能为力。”
宫邪闭了闭眼,再睁开,两个眼眶都是红的,脸上的表情却很平静。
悲伤到极致的时候,就会忘了用什么表情来表达这种情绪。宫邪现在就是这样,“司羽,你医学界鬼才的名号可以改一改了。”
司羽以为宫邪会咆哮、会崩溃,甚至于会爆发、会把身为主治医生的他摁在地上打,但是他现在太平静,平静到让人害怕。
“宫爷……”
“出去。”
“你相信奇迹吗?”司羽看着床上的宫小白,“可能是当初的事情太震撼了吧,我总觉得她不会轻易出事。”
司羽只能用这样的理由安慰他。
也不算安慰吧,他自己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作为亲眼见过宫小白秒恢复的人,不相信她就此消失在这个世上。
“出去!”宫邪冷冷地喝道。
司羽看了眼宫小白,转身,走出了病房。
凌晨三点半的走廊寂静得只能听见鞋底接触地板的声音,嗒嗒嗒,显得那样阴森恐怖。病房里,一点声音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