梯爬下,降到淡岛千秋身边,冲他伸出手急切道:“先生,你没有事吧!”
“抓住我的手,我这就来救你!”
——警察厅的救援到了!
天空中不远处,另一架纯白的直升飞机上。舱门旁,正看着这一切的黑发鸢眼的少年“啧”了声,表情难得有些烦躁。
坐在他身旁的座位上,正拿着通讯器不知在讲些什么的森医生瞥眼:“夏岛君,你再怎么看,错失了时机,现在我们也不可以现身过去接淡岛君的。”
“除非特殊情况。明面上的身份,淡岛君不能和我们有任何的关系……这个道理你还是懂的吧?”
说完,医生转头吩咐道:“安吾君,请往东边开开吧。我们该登场救下其他人了。”
黑发鸢眼的少年不满地鼓起了脸。
坐在前排的驾驶座上,安吾则压抑不住笑声:“这不是挺好的么,大家都没有事,一切安全。”
“说回来,夏岛,你想好之后要怎么跟淡岛君道歉了吗?”
夏岛津治:“……”
夏岛津治:“安吾,闭嘴!”
区区安吾也敢这么和他说话!办公室里的咖啡和盆栽都不想要了吗???
这所有的一切,都被正处在飞机上的森医生的直播间视角所容入屏幕。
【啊啊啊啊差点哭出来,淡岛没事真的太好了呜呜呜呜!】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大家都没有事!淡岛活着,森森的直播间也保住了!】
【呜呜呜呜呜我为什么会在大半夜的,看个生存直播看得感动到哭出来啊,完全不明白!但是真的太好了呜呜呜】
【天,我居然追一场直播追到了快要天亮……等等,现在几点了?!】
【四点五十!还有十分钟,还有十分钟就要天亮了!】
另一旁,警察厅的飞机注意到了这边的另一架救援飞机。机长在询问过上面的意思后,谨慎地打开了短距离的信号联系:“请问……你们是?”
“呲啦呲啦”的电流声过后,信号传播器那边响起了一位年轻男人的声音。
他说:“你们好,警察厅的各位。”
“初次见面,同为进行救援工作的朋友,这是我们第一次进行海上救援工作,有失礼之处还请多多包含。”
这是……?
从视野玻璃中,看见对面纯白色的机体,机长不自觉地屏起了呼吸:
“你们是……?”
信号的那一边,传来了男人悦耳的声音:“我们只是一个路过的、不忍心眼睁睁看着无辜生命死于海难的小小组织。也许你在网络上,曾经听说过我们的名字……”
——名为「纯白」的都市传说组织!
……
得救了!
当那架纯白色的飞机行驶到自己的附近,扔下攀梯的时刻,半山月子几乎瞬间就松了口气。她咬了咬牙,先用力托起身旁的那对双胞胎男孩儿上了梯子,自己这才有所动作。
幸运的是,乌云散去,暴风雨在此时居然也平息了不少。攀爬长梯并不算费力,半山月子不一会儿便爬了上去。
她浑身湿透,头发与衣服都紧紧地黏在身上,狼狈的要命。但飞机里的那名留着黑色中长发、穿着医生一样白大褂的男人却只是对她温柔笑笑,迅速地递来暖身的热饮与毛巾。
半山月子喝了口热饮,坐在座位上,看着飞机舱门处一个接一个被救上来的人,精神有些恍惚。
在她的座位上,依稀能看见底下海面上那艘巨轮仍在倾斜着,但
情况似乎好了不少。俯视着往下看,依然能看见海面上那被称为“龙之巢穴”的可怕漩涡仍在旋转着,但巨轮早已慢慢离它远去。
——这艘船,可能今天就要在这里陷入大海了吧?
半山月子看着
从垂死挣扎到获得救援,这一切不过仅仅是过了不到几个小时。但对于身在船上的人,这短暂的一段时间简直如同度过了一个世纪一样,惊心动魄!
她、他们,他们所有人差点都要死在船上!
身上裹着毛巾被,半山月子将自己塞进暖洋洋的被窝里。在经历过一场危难又获救后,她的精神突然放松,睡意涌上大脑。
两艘救援飞机合力,救援工作仍在持续进行着。直到还活着的所有人都被救了上来,飞机这才缓缓发动,向着陆地的方向飞去。
睡意朦胧间,半山月子听见了她座位后那对双胞胎窸窣小声说话的声音。
“……喂,你快看那边!”
“哪边?我的头好累,转不动……”
“就是那边啊!那边!快看窗外!”
……窗外?
半山月子眯着睡眼转头,看向飞机的玻璃窗外,眼睛却突然睁大了。
只见窗外的乌云早已散去了大半,暴风雨平息,现在只有连绵的细雨,温柔地淋在海面之上。
而更远的海的尽头,从东边的方向,一轮橘红的初阳缓缓升起,将整片雾蒙蒙的天空照亮,又将海面映明。
黎明的初阳,阳光打在了波光粼粼的海面上,让这片大海显得金光闪闪,好看得不行。
半山月子突然想起,在拍卖会快结束的时候,那个侦探身边戴着面具的姐姐这样安慰过自己:
“……等到天亮了,一切或许就会变好吧。”
时钟“嘀嗒”作响。
现在正是凌晨五点。
背负着深重罪恶的巨轮连带着它的肮脏,坠入了海底。一切都接近尾声,所有危机都消失殆尽。
——但,天亮了。“scepter4”,东京法务局户籍科第四分室。
室长办公室内。
在整间西洋式的户籍科建筑内,这间有着屏风、榻榻米,整体色调偏褐绿色、偏和式的室长办公室显得格外的突兀。
白发绿眼的少年跪坐着,眼睛目视着榻榻米地上平放着那张宣纸。在他的面前,青之氏族的王者,宗像礼司正提笔蘸墨,在那张宣纸上些下最后一笔。
这是少年被收留的第二个月。
身上的伤处早已在青组高超的医疗技术下,被治愈了大半。唯一仅剩的,便是那双被挑断了脚筋的腿——医生说,除非奇迹,他以后只能靠轮椅代步了。
即使如此。或许是家族为他的习惯过于深入骨髓,在进入和室的那一瞬间,他依然吃力地从轮椅上撑着下来,选择了跪坐。
吹了吹未干的墨迹,宗像礼司满意地打量了片刻,悠悠照着宣纸上的字迹念了出来:
“……「以剑制剑,吾等大义毫无阴霾」,这句话的含义,千秋先生了解吗?”
白发少年敛眸片刻,回答:“…是您为青之氏族定下的纲领。”
“维护秩序者,用手中之剑制约暴徒之剑。秩序之大义,毫无犹豫与阴霾。”
“不错。”
宗像礼司赞赏地点头,又问:“千秋先生,你觉得这句话如何?”
白发少年:“……”
白发少年:“……我认为?”
他迷茫着。
宗像礼司微笑着看他,耐心等待着答案。他端起茶,轻啜一口,语气轻飘飘而又悠扬:“是啊。既然留下来了,就把这当作每日的功课吧。”
“秩序是什么?大义又是什么?氏族、家族,这些又是什么?”
“……”
“我不知道。”
不如说,问他一个刚刚从笼中逃出来的、一无所有的人这些干什么。
放下茶杯,宗像礼司垂眸,状似漫不经心地说:
“那便去想吧。不必着急,总有一日你会知道这些是什么。”
凌晨四点二十五分。
距离日出,还有三十五分钟。
甲板之上,有两人紧紧地握着桅杆,像风中的旗帜一样,随着强烈的西北风晃动着。下着雨,那根桅杆的表面早已湿滑一片。也许再过不久,这两人就会顺着甲板掉下来,情况看上去十分严峻。
淡岛千秋一手抓着桅杆,一手紧握着苏格兰的手,紧咬着牙用力将他往上拉。
他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已经好一会儿了,本就孱弱未经锻炼的身体经不住这样的折磨。整只手臂都酸痛极了,紧握着桅杆的那只手,更是因为过于用力,指尖肿胀的近乎要滴出血似的。
而他紧拽着的那人,苏格兰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去,不如说更差劲一些。
雨淋在两人的身上,雨滴顺着苏格兰的胸口滑下去,沾染了血污的颜色。老远看去,似乎有无尽的血水从这二人的身上流下。血水汇入波涛汹涌的大海中,轻描淡写地被释去了颜色。
【血血血,好多血啊啊啊!苏格兰胸口出那么多血,肯定活不下去了!虽然很可惜,主播你还是赶紧放开他吧!!!】
【天,怎么还没人来救援啊?我刚才从森森视角过来的时候,那边的直升机不是已经快到了吗?!】
【有病吧你们……看个生存直播还这么情真意切的……】
【前面的才有病吧?这可是海难啊,你见过几回儿?!我给主播打过钱,自然希望他多活一会儿了!】
【救援救援!!救援快来啊!】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苏格兰…不是你说的吗,我们是朋友!”
“现在,立刻,把手给我!”
听到这话,正试图掰开两人握着的手的苏格兰一怔,随即居然在这种情况下笑了起来:“……在最后的时候,听见淡岛君承认我们是朋友,倒也不错。”
“苏格兰!”
淡岛千秋生气地看向他。
白发青年这样瞪着眼,生机十足的样子实在是难得一见。苏格兰只是看着他,看了许久后,依然缓缓抬起自己已经用不太上力气的右手,一根一根地掰动着淡岛千秋的手指。
这人……在这种时候简直顽固的要命!
作为公安卧底,他应该还有着那么多的使命与任务去完成。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为了“不牵连他”这样的愚蠢的理由,自愿坠入海里?!
难道这就是他所说的“朋友之间的理所当然”?
淡岛千秋完全无法理解!
脸上的青色面具不知何时早已掉了下去,落进了大海里。手指被人强硬地掰动着,每被掰开一根,淡岛千秋就要再用力将另一根手指用力叠上去,绝不让联系着两人的双手松开、断掉联系。
就像是做游戏一样,两个人的手指互相倔强着,坚持着自己的主意。风似乎小了些。但苏格兰胸前的伤口,血污的面积还在持续扩大着。
……这样下去,完全是在消耗彼此的体力。
眼看着拉着自己的白发青年面色逐渐苍白,体力明显不支。半晌,苏格兰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淡岛君。我不会松开你的。”
淡岛千秋:“……”
完全没有可信度!
一旦他松口,这人肯定会立马趁他不注意,想尽办法自己一个人“不牵连别人”地掉下去。
他很想开口骂苏格兰两句,但此时的淡岛千秋显然已经没有了那个力气。他光是抓着苏格兰,就早已耗尽了全身所有的精力。
苦笑了下,苏格兰又说:“相信我吧,淡岛君。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我怎么总感觉苏格兰不是真的听话呢……】
【主播快别闹了,还是松手吧。你都是一个组织的首领了,做事要为组织考虑啊!】
【救援救援呜呜呜,救援快来啊!什么时候天才能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