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说:只需要成绩好。
全省各市都有重点高中,中考就是第一道关。
她心里已经特别期待上高中。
租来的房子正门临街,原来是个旧的理发店。两间卧室,一间厨房,一间厕所,中间有个公共天井晾晒衣服。整个屋子都没有窗,临街的门为了保持隐私必须要随时关上,屋子里就是黑洞洞的,大白天要开电灯。屋子靠墙有一面灰蒙蒙的大镜子,上面用口红写了一串拼音,干掉的口红管子还放在梳妆台面上。
杨鑫用个抹布,把那大镜子擦了擦。
家搬完,罗红英夫妻就再度回江苏了。
过了两星期,杨鑫去外婆家,捉来一只刚满月的灰色虎斑猫。杨鑫给它取名叫小灰灰。小灰灰刚到家就适应了环境,杨鑫给它喂了一顿饭,当天晚上它就钻到杨鑫的被窝里,趴在杨鑫的肩膀上呼噜呼噜,亲昵地舔她的脸。
从后门出去,下个河沟爬上坡,就是杨鑫的学校。早上六点钟,闹钟一作响,杨鑫就赶紧爬起床,洗漱好了,跑到学校操场出早操。七点到八点是早自习,一下了早自习,她就飞奔回家吃早饭。
时间很紧张。
其实九点钟才上课,但老师八点半就会进教室清点人数,安排阅读,吃饭的时间只有半个小时。跨过河沟这段路单程要十分钟,来回二十分钟,留给她吃饭的时间只有十分钟。十分钟内吃不完饭,她就会迟到,被老师批评。
杨鑫起床的时候,杨文修也差不多起床了,到厨房生火做早饭。
他上了年纪了。
动作非常缓慢,起床穿衣,慢腾腾烧热水洗脸,再烧两壶开水,完了才煮早饭。有时候灶不好点,火苗半天都起不来,杨鑫下了自习回家,看到水还没开,就心一凉,浑身焦虑起来了。
“爷爷,饭好了没有啊。”
“饭好了没走啊。”
“我要迟到了,爷爷。我八点三十就要进教室了。”
她催个不停。
“快了,快了,马上。”
杨文修说:“急啥,一会就好。”
杨鑫焦急地,每隔两分钟就看一次手腕上的表:“爷爷,已经八点二十七了。”
杨文修总说“快了,快了,你别着急。”然而杨鑫每天都会迟到,有时候迟到十几分钟。老师早已经站到讲台上监督早读了,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敲门,说报告。虽然她成绩好,老师一般不会为难她,可她还是感觉特别尴尬。
“爷爷,我不吃早饭了,以后你不用给我煮早饭,给我五毛钱,我去早餐店里吃吧。早餐店有豆浆油条。”
杨鑫跟爷爷商量。
杨文修说:“说啥呢?早饭要在家吃。外面店子里弄的不干净,容易传染病。在家爷爷给你煮,反正我也要早起。”
杨鑫不在乎干净不干净,她就想早点吃完饭,早点回教室。她想说:爷爷你动作太慢了,我等不及,可是没法开口。
这天早上,杨鑫从八点十分,一直等到八点四十五,锅里水还没开!
杨鑫再也忍不住了。
“爷爷我不吃早饭了,我要去学校了。”
她什么也没吃,急匆匆地跑回了教室。
中午回来,杨文修便不高兴,冷着脸。
杨鑫大了,渐渐发现,杨文修性格其实很古怪。并不是小时候感觉的那样亲切。他的确是慈爱的,但有时候生起气来,阴沉着脸,杨鑫就会一直惴惴不安。
咪咪不见了。
哪也找不到咪咪。
树林里,小沟边,田地边。咪咪经常在这些地方玩耍捉虫。杨鑫把它常去的地方找遍了。
“咪咪~”
“咪咪~”
她到处唤,大声叫,也没有得到回应。
“咪咪!”
“我要走了,咪咪!你再不回来我就走了。”
“咪咪。”
咪咪真的没了。
杨鑫恳求罗红英:“妈妈,咱们能不能不搬家了。我不想去镇上了,咱们搬回来吧。”
罗红英忙进忙出的收拾打包:“说啥呢!车子在公路上等着呢,这是最后一趟,待会咱们一起坐车,这一趟就不回来了。要带的东西全部带走。”
“我不想去镇上。”
她难过地想:咪咪只是出去玩,不小心跑丢了,等过一阵,它还是会回来的。要是它回来看到家里没人,那它怎么办啊。
它没家人了,要变成流浪的野猫了。
“我不想去镇上了。”
罗红英说:“别说闲话,赶紧帮我收拾东西。”
杨鑫很伤心。
电视机里在放《连城诀》,丁典扑在棺材上哭喊:“霜华~霜华~”忽然口吐鲜血。凌知府带人赶到:“丁典!我把□□涂在了我女儿的棺木上,你已经中了我的毒了!快把连城诀交出来!”罗红英站在电视机前,手拿遥控器:“哎哟这个凌知府这么坏,竟然在自己女儿的棺木上涂毒。真是太坏了。”感叹几句,按掉遥控器的开关,拔了电源线插头。
“电视好看。今天没空了,去了镇上再看吧。”
杨鑫呆坐在屋里,看她把最后一件电视机也搬走了。
“走吧。”
罗红英拉着她出门上锁:“时候不早了,咱们去坐车吧。”
杨鑫失魂落魄地跟着罗红英出了门。
公路上停了一辆蓝色大货车,车上堆满了家具。
“驾驶室坐不下了,咱们就坐货架吧。”
罗红英爬上大货车。杨鑫拉着她的手,也费力爬上车。车上全是家具,没地方坐,罗红英拍了拍电视机上面的灰尘:“你坐电视上吧,小心别压坏了。”
杨鑫坐在电视机上。
不一会儿,大货车发动了。
“抓稳。”
罗红英提醒她。
车刚刚发动,她忽然看到公路边田坎上有个人。
陈进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