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师驱赶她回屋:“这是冷水,湿的贴在身上要着凉,赶紧去擦擦,我屋里有毛巾。”
“这是夏天……”杨鑫不小心说了真话:“我真的不会感冒,我经常这样洗衣服的。太阳底下晒一晒就好了。”
她是穷人家的孩子,哪有那么娇气。
唐老师不听她说:“赶紧回去擦一擦。”
杨鑫只好听他的,回了屋,唐老师找了一张雪白的毛巾给她:“把你的头发和衣服擦一擦,水擦干。”
他又找出一只黑色的吹风机,插在插座上,递给她:“吹一吹,把衣服吹干。”
他将杨鑫推到里屋,靠近床的地方,然后将屋中间的帘子一拉:“你就在里面吹,要是想脱可以脱下来,墙上有钩子,挂在钩子上。衣柜里有衣架也能挂。挂起来吹比较好吹一点。”
杨鑫懵懵地答应着:“哦。”
她感觉唐老师大惊小怪的,湿了点衣服,她根本就不在意。她仰头,好奇地打量四周。帘子隔出的小空间,就是唐老师的隐私地方了。有一张旧的小木床,收拾的非常干净,床单抹的水面一样平,被子叠的很整齐。家具、衣柜也是挺旧的,柜子上的漆都剥落了,整个屋子散发着一股老旧的气息,但是干净,味道像唐老师衣服上的味道。
杨鑫从来没见过吹风机,第一次用这玩意,只看到上面有个小按钮,使劲了半天,就是按不动。唐老师听到她的动静,又掀开帘子,进来教她:“这个不是按的,是往上推的。推一下冷风,推两下热风,你推两下,用热风。”
杨鑫傻傻说:“哦。”
唐老师看她头发上水还没擦干,忍不住自己拿起毛巾,替她擦起来:“赶紧擦,感冒了怎么办,全是水。”
杨鑫感觉像被人疼爱一样,有种说不出的幸福:“唐老师,我猜我发现什么?”
唐老师说:“什么?”
杨鑫说:“我觉得你一点都不像没结婚的。”
唐老师说:“为啥?”
杨鑫说:“你这么细心,就像妈妈一样,肯定家里有小孩子的。你肯定有个女儿,你每天给他洗头擦头发。”
唐老师被逗笑了。
他摇了摇头,笑说:“没有。不过我家里是有个弟弟,跟你差不多大,他很黏我,我爸妈忙没空,我在家经常照顾他。难怪你这么想,可能真的是受影响了。他身体不太好,容易感冒,所以每次身上弄湿了我就赶紧给他擦。”
杨鑫心想:唐老师的弟弟,一定也很好看,白白净净的。
“我身体好。”
她说:“你别看我瘦,我身体可好了,从来不生病的。上山爬树,放牛捡柴,我啥都能行。”
唐老师笑。
杨鑫终于上四年级了。
她坐在教室第一排,心情激动地望着讲台上的唐老师。他穿着白t恤,灰色休闲外套,黑色裤子,白色软底帆布鞋,像个漂亮的男大学生。黑头发白皮肤分外惹眼。他站在讲台上,要求大家将暑假作业拿出来,准备检查,然后一边查作业,一边跟大家讲这学期的教学计划和课程安排。
“我主教大家数学,还有音乐、美术。”
他说话的声音温柔而清朗:“语文课有另外一位老师。音乐、美术课,一星期各一节,给大家放松心情,减轻压力。”
孩子们欢呼雀跃:“哇!”
他及时打断说:“先别高兴。学校本来不安排音乐和美术课,占用教学时间,是我向校长请求了多次,保证不会拖慢学习进度,影响学生成绩,校长才同意的。所以上数学课的时候希望大家集中注意力认真一点。否则要是考试考不好,校长下学期会取消这门课。”
“明白了!”孩子们大叫。
教室里全是欢呼声,杨鑫兴奋地脸都红了。唐老师随步走过来,拿起她摆在桌上的练习册。杨鑫看到了他洁白细嫩,骨节修长的双手,还有英俊光滑的侧脸。
他真的很白,五官轮廓精致的无可挑剔。
“作业做完了吗?”
杨鑫心怦怦跳,回答说:“都做完了。”
唐老师点点头,放下练习册。他没有注意杨鑫。在他看来,她只是个成绩挺优秀,长得挺漂亮,叫的出名字的小学生。
唐老师经常给大家上美术课、音乐课。几个孩子合伙,将学校唯一的一架旧钢琴抬到大教室里来,他坐在钢琴前,弹起钢琴,教大家唱歌。《七子之歌·澳门》、《难忘今宵》、《雪绒花》,也会教一些简单好唱的儿歌,《踏雪寻梅》、罗大佑、卓依婷,还有一些俄罗斯、苏格兰等地民歌。他是专业的音乐家,边弹边唱。大陆、香港、台湾,世界各地的古典流行音乐,他信手拈能来。他一弹琴,校园里就能听到孩子们稚气的唱歌声。
杨鑫每天会抱着作业本去他屋里交作业。他有时候在画画,有时候在弹琴。
那架黄色的旧钢琴,已经很破旧了,好些地方被老鼠啃坏了,琴键颜色白的发黄,黑的发灰。他坐在屋里,背朝着阳光,专注地弹钢琴,一边弹一边唱歌。杨鑫敲了敲那扇老化掉了漆、裂了口子的木门:“唐老师,我来交作业了。”
唐老师说:“放着吧。”
他屋子里到处都是画和画架、颜料工具,屋中间一把椅子,被他自己占据了。桌上也是画,桌下堆着一堆一堆的书,还有一箱箱的材料。杨鑫小心翼翼将作业放到桌上,悄悄躲在背后看他弹琴。
唐老师弹完一曲,转头问她:“你想不想试试?”
杨鑫窃喜说:“想。”
唐老师唤她:“来。”
杨鑫腼腆地走上去,唐老师牵着她的手:“摸过钢琴吗?手按这,它就会发出声音。”
“哆唻咪发唆啦西,按一按。你听它的音有什么变化。”
他白皙漂亮的手握着她的手,衬的她手脏兮兮,像小鸡爪子似的。她的蓝墨水笔坏了,没钱买新的,老是会漏墨水,弄的手指一块块的墨,来不及洗干净,擦黑板又弄的一手粉笔灰,手心又干又粗糙。她没想到他会突然要碰她的手。
她颤抖地捏着五指,想把那根粘满墨水的手藏起来:“我……”
她一下子紧张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