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衿看似并不在意钱家的事情,实际上,她和叶子楣一点儿也没有稍微钱家操心。
其实,就算她不想操心,根本也不行。钱多串本来就是一个爱念叨的人,这家伙身上又带着商人的奸猾,他担心钱老夫人和钱夫人吃亏,一天到晚逮着叶子衿就开始念叨,催着叶子衿多派些人手过去帮帮钱家。
“我们还是不是朋友?”就在钱挂去找宁无名的时候,钱多串又缠上了叶子衿,“钱挂根本就是个狼心狗肺的玩意,那混蛋的人太狠了。不行,我娘和祖母都是女人,哪是他的对手。叶子衿,你就好人做到底,多派些人照拂一下钱家吧。就当我欠你的,以后我一定好好报答你。”
“说的你好像以前、现在没有欠我的人情似的。”叶子衿斜睨瞪了他一眼。
“说到忘恩负义,我仔细想过。钱挂说到底是钱家的奴才,人家都说有什么用的主子才会有什么用的奴才。妹妹,你说钱挂的忘恩负义是不是从某些人身上传染下去的?”叶子楣更加直白。
钱多串……
他好像翻脸的说,可是面对两个女魔头,他又底气不足,再说了,他还有求于叶子衿和叶子楣了,真心不敢翻脸。
不能翻脸,那只能供着了。他讪讪地盯着叶子衿和叶子楣笑,“钱挂那玩意虽然是钱家的奴才,可那玩意早就暗地里投靠其他主子了。要说他忘恩负义是从主子身上传染上的,那也是因为他投靠新主子才惹上的毛病。”
叶子衿和叶子楣听了,齐齐对他翻了一个白眼。钱多串没有别的本事,信口雌黄胡说八道的本领倒是见涨了。
“我身边能灵活调动的人只有玉海棠那个娘炮。”叶子衿懒洋洋地说,“他已经被我派出去盯着钱挂了,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都说玉海棠是娘炮,你说我会不会担心?”钱多串声音高亢起来,以示自己内心的不满。
“谁说我是娘炮?”玉海棠幽魂似的忽然飘进来,这丫的估计是听到了钱多串和叶子衿的对话,此刻一双桃花眼里全是杀气腾腾。
“她。”
“他。”
钱多串和叶子衿都本着不死贫道死道友的精神,毫不犹豫十分默契地出卖了对方。
玉海棠咬着后槽牙瞪着相互指着的两个人,他信他们的话才是真的傻子了。
叶子楣眼神闪闪,然后抬起手懒洋洋地指着钱多串对玉海棠说,“玉公子,你是我妹妹的手下,子衿才不会说自己人是娘炮了。叶家庄谁不知道玉公子的武功高,轻功和用毒方面更是高高手,要是子衿觉得你是娘炮,她会特意将盯梢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玉公子去做?”
钱多串听了,眼皮顿时跳了起来,失策呀,他是一个人,叶子衿、叶子楣是亲姐妹,二比一,他死定了。
“王妃刚刚还夸赞玉公子本领过人,又怎么会讥讽玉公子是娘炮呢?”摇光也向着叶子衿。
玉衡、如兰和如冰等丫头一致跟着点头,个个都用指责的目光盯着玉海棠看。
玉海棠的内心正在做挣扎,该死的叶子衿,真当他是聋子和傻瓜?他的耳力好着了,他刚刚才探听到一条重大的消息,正准备回来显摆。谁知刚进院子,就听到了叶子衿和钱多串在背后议论他。
哼,娘炮这个称号,明明是叶子衿先说出口,胖子只是附和者。不过这两个人都不是好玩意,否则的话,他们又怎么会成为合作者呢?
翻脸?还是不翻脸?玉海棠觉得有些为难。
翻脸,预示着他必须立刻定州,然后说不定还会被越清王的人天涯海角的追杀,当然也吃不到叶子衿做的美味了,嗯,有些不划算。
不翻脸,他的尊严就彻底没有,叶子衿肯定会在背后笑话他没有胆量。
两者孰轻孰重?玉海棠想了又想,最后还是觉得个人的尊严比较重要,最关键的是,越清王此刻正在文州打仗,根本顾不上他。那么他翻脸就跑的话,估计越清王也不会放任大事不管,专门回来对付他。
“叶子衿……”心中有了决定以后,玉海棠的语气变得高亢起来。
摇光和玉衡冷笑,如兰和如冰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那里藏着兵器,四个丫头盯着玉海棠的眼神都不善起来。而其他的丫头,则不动声色地将叶子衿和叶子楣围起来了。
钱多串的情绪顿时变得高亢起来,这会儿,他还不忘记落井下石,“叶子衿,这丫的想造反,想彻底对付你这个主子呀。”
叶子衿才不是他主子了,狗屁主子,玉海棠对他怒目而视,刚要反驳的时候,门外忽然传出一声熟悉的声音,吓得他立刻啥脾气也没有了。
“子衿。”低沉醇厚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是那么熟悉。
饶是不爱矫情的叶子衿,此刻听了,鼻子一酸,差点儿觉得委屈起来。丫的,她容易吗,要不是该死的容峘在京城了,对她唱了一处苦肉计,她小小的被感动了一把,现在犯得着拼死拼活在定州城内耍横耍心眼吗?
“奴婢见过王爷。”
“王爷你好。”钱多串本来已经靠近了叶子衿,死胖子怕死,他在察觉到玉海棠准备翻脸的时候,直接就躲到了叶子衿身边,因为他觉得叶子衿的身边最安全。这会儿看到容峘真人露面,立刻麻溜地移到了叶子楣的身边站着了。
容峘对他的识时务总算是满意了几分。
“好久没有见,越清王还是如此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呀。”就连刚刚露出凶狠神色的玉海棠都不留痕迹地小小巴结奉承了容峘一下。
“你刚刚那么大声叫王妃的闺名干什么?”容峘对他却不满意。
玉海棠……
丫的,好想翻脸得说。翻脸?不翻脸?在衡量了双方的武力值以后,玉海棠果断放弃了反抗。“越清王误会了,刚刚在下是因为出色完成了王妃交待的任务,心中有些亢奋,因此声音才大了一些。王爷好耳力!”
天枢、天权站在门边,很嫌弃地看了没骨气的玉海棠一眼。
玉海棠心里痛哭流涕,丫的,果然物以类聚。和叶子衿亲近的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王爷,他好像在心里骂我。”靠山来了,白用白不用。叶子衿觉得玉海棠就是属于那种一天不打就上房揭瓦的东西,这些天她好像对玉海棠太好了一些,不行,也是时候好好整治这丫的一次了。
容峘温和的笑容再一次落在了玉海棠身上。
玉海棠顿时毛骨悚然,他腿一软差点儿跌坐在地上,“冤枉,王妃,你这一次真的冤枉我了。我这是迫不及待想向你汇报情况的眼神,好歹我也算是你的人,你怎么能怀疑我呢?”
容峘温和的笑容忽然变得杀气腾腾起来。
玉海棠更慌了,他立刻明白他刚刚的话又打破了越清王的醋坛子,“王爷别误会,我是说我是维护王妃利益的庄客。”
这个解释勉强能够补救他刚刚的说辞。容峘的脸色终于好看一些,玉海棠吊着的心也终于放下来了。
“王妃,咱们还是听听他打听到了什么消息吧。”钱多串对涉及到钱家的消息十分感兴趣。
容峘冰冷的目光忽然又落在了钱多串的身上。
钱多串……
丫的,他说错了什么,他好像什么都没有说吧。
容峘死死盯着他,好个胖子,居然和子衿那么熟稔,还自称咱们,谁爱和他一个死胖子成为咱们?咱们这个词,能随便用吗?
“你添什么乱。”关键时刻,叶子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咱们,谁和你是咱们?”
一语点醒梦中人,钱多串立刻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他欲哭无泪地看着容峘解释,“口误,完全是口误。我和王妃、叶姑娘是朋友,说顺口了而已,王爷别多心。”
如果不加上最后一句,容峘的脸色或许还会好看一些。可惜钱多串自作聪明,愣是加上了最后一句,这种画蛇添足的解释,好似坐实了他和叶子衿的关系不一般。
玉海棠咧着嘴巴看钱多串的笑话。哈哈,死胖子根本不知道容峘的醋劲到底有大,他可是和容峘、叶子衿坐着同一条船回定州来,早就领教到了容峘吃醋不分场合不分对象的无厘头胡搅蛮缠。
钱老夫人、钱夫人和叶子衿这边说妥,常安就派了人在钱家附近盯着。
周宛如和钱挂的确是急了,这两天钱挂频繁出入宅子,常安派出去的人,还看到他在码头周围出没过。不过钱挂十分狡猾,王府盯梢的人,已经从开始盯到现在,都没有发现他秘密的根据地。
眼看着周宛如和钱挂两个几乎将钱家搬光了,钱老夫人和钱夫人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于是两个人特意挑了钱挂外出的时候,换上折旧的衣服出现在了钱家门口。
“夫……夫……夫人?”守门的小厮一见到她们,立刻吓得脸色苍白。
老夫人和钱夫人见状,哪还不明白。脸色突变的小厮,肯定是钱挂和周宛如的心腹了。
“小的见过老夫人、夫人。”也有小厮见到她们回来和往常一样恭敬。
钱老夫人和钱夫人心里暗暗觉得欣慰,不管怎么样,钱家的下人也不全是忘恩负义之辈。
“你到哪里去?”忽然,钱夫人身边的一个护卫一把揪住了一个小厮。
小厮眼神不断躲闪,眼珠子不停乱转,一看就知道他正心虚。
“老夫人和夫人回来,是大喜事,小人正准备进府去禀报给管家,让管家出来迎接老夫人和夫人。”小厮倒也聪慧,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借口。
“不用了,我们进去,他自然会见到。”钱夫人冷笑着说。
小厮诺诺地答应一声,低着头想往边上挪。
“你也跟着。”老夫人忽然发话,“你们四个守在门边,等会儿铺子里的人要过来。”
“老夫人放心,除去铺子里的人,别的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守门的护卫意有所指地回答,“府里的人没有老夫人和夫人的同意,一样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小厮在边上听了,吓得身体晃了晃,心中顿时涌过不妙的感觉。
即便小厮没有将老夫人、钱夫人回来的消息通报给周宛如,但府中还有其他的眼线存在。所以,老夫人和钱夫人还没有走到正厅的时候,周宛如已经得到她们回来的消息。
当周宛如知道钱老夫人和钱夫人带着一群人回来的时候,她就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十分凄惨和狰狞。
自古以来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她很清楚,既然老夫人和钱夫人平安归来了。那么就预示着,她和钱挂所做的一切,她们全都应该知道了。
不过,就算她们知道了又能如何,周宛如只要一想到钱老爷和钱多串全都死了,钱家再没有人继承家业,她心里就觉得特别痛快。
而且周家的人马上就要到了,想必钱老夫人和夫人也不敢真的对她下手。
自以为有所依仗的周宛如毫无畏惧,“管家呢?”
“回禀姨娘,管家一大早就出门,还没有回来。”屋子里,全是周宛如的人,一个婆子恭敬地回答。
周宛如微笑着点点头,“走,出去见见她们。”
“姨娘,不可。奴婢还是想想法子,将姨娘送出宅子吧。”婆子大惊,想阻止她。
周宛如摇摇头,“听说前后门全都被堵上了,想走,不容易呀。”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变得有些伤感起来。
婆子听了,眼泪也差点儿下来,“天无绝人之路,总有法子离开。老奴这就去打点。”
“不用了。”周宛如对她摆摆手。“总归要面对面,见上一面的。早见到早了了。”
她的语气带着伤感,带着怀念,也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屋子里的婆子和丫头都不敢再出言劝说她,一起低着头跟随在了她的后面。
周宛如是在花厅内正式和钱老夫人、钱夫人见上面的。
“妾身见过老夫人、姐姐。”双方的见面,并没有想象中的你死我活,相反场面还显得十分温馨。
“原来是妹妹呀。”钱夫人淡笑着看着她,语气也相当平和,“几日没见,妹妹看起来,更加容妆焕发了。”
“都是托姐姐的福分了。”周宛如笑语盈盈地回答,“老夫人和姐姐不是要到江南见老爷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呢?”
“听说我和老夫人不在府中,妹妹将宅子里的事情打理得妥妥帖帖啊。看样子,妹妹对这种鸠占鹊巢的事情十分拿手是不是?”钱夫人听她提起钱老爷,语气和脸色终于变了几分。
周宛如见她变脸,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姐姐真会说笑,这钱家可不只是姐姐一个人的。你好歹也叫了我这么多年地妹妹。好姐妹,不是应该样样见者有份吗?”
钱夫人从不喜欢周宛如,但她也从不知道周宛如居然如此厚颜无耻。她看着周宛如那张奸诈的笑脸,恨不得冲上去立刻将那张脸给划了。
“钱家这么多年来待你不薄,我儿对你更是不薄,你为何要背后对钱家捅刀子?”钱夫人还能耐得住性子和周宛如你来我往,老夫人却没有那份闲情逸致,她直接大门见山地质问起周宛如,“别忘记了,论私,我是你的姑姑,论公,你也算是钱家人。”
“姑姑?原来你还记得你是我的姑姑?原来你还记得你是周家人呀。”老夫人不说话倒还好,她一开口,周宛如整个人就如中了邪一般,又哭又笑起来,“所以你才故意让我以妾的身份进门,让她这样的贱人压在我的头上。我哪一点儿比不过这个贱人,你和老爷都偏向她?”
“这就是你怨恨我的理由?”老夫人拍案站起来,“你想知道答案,那好,我来告诉你。她是正室,是我们钱家堂堂正正上门求娶过来的媳妇。你算什么玩意?如果当初不是看你和你那个姨娘在周家的处境不妙,我也不会绞尽脑汁让我儿纳了你。”
老夫人只要一想到因为她一时的心软才让周宛如这个祸害进了钱家的大门,她就恨不得自己打自己一个耳光。
“娘,你别生气。”钱夫人见老夫人的情绪不对劲,连忙过去搀扶住她,轻声安慰她。“你是妾不错,但老爷和我,还有娘,这些年并没有亏待过你。就算你是钱家养得一只狗,这么多年下来,也该将你的心捂暖了。我只问你,老爷的事情和你有没有关系。”
“别整的你自己好像多有情义似的。既然你们都想知道老爷的死到底和我有没有关系,那好,我就满足你们的好奇心。当然有关系了,他身边的护卫都是我和钱挂安排的人,他乘坐的船沉了,也是我让人做的。怎么样,听到答案,你们满意呢?”周宛如笑嘻嘻地看着钱夫人,目光里全是挑衅。
“贱人。”钱夫人再也忍不住了,上去就狠狠地给了她一记耳光。“你就是蛇蝎一般的女人,为什么不去早点儿死?老爷从没有亏待过你,你却以小人之心揣度老爷。老爷,你太不值了。”
她哭,周宛如就觉得痛快,“哈哈,看到你这个贱人哭,我就高兴。老爷对我好,简直是笑话!他的心全都在你的身上,如果不是你装作雍容大度,贤惠开明,他身边又怎么会有那么多女人。我要的不多,只要他心里稍微留那么一点儿位置给我,我也不会对他痛下杀手。他今天落得那样的下场,都是你害的。”
她的手指直直地指向了钱夫人,“我没有儿女,你也甭想痛快。告诉你,钱多串,你们放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手里怕飞了的胖子死了,在火海中变得了烤乳猪,不,你们说不定连他的尸骨都认不出来。活活的烧死,你说你们的宝贝胖子当时是不是很痛呀?死的时候,会不会还在怨恨你们没有及时回来救下他呢?顺便告诉你们一声,胖子是死在了牢中,他的一辈子,是结束在了牢狱之中。你们永远都无法为他正名。”
周宛如越说越激动,她得意地看着钱夫人和老夫人,眼中全是恶毒。
钱老夫人捂着胸口,气得说不出话来。错了,一步错步步错,当年她就不该对周宛如动了恻隐之心。妾生的孩子,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你说得对,说起来,你也不是我正经的侄女。只不过是旁支庶出的,这辈子就该是被人玩的玩意。要说错,就是错在我和媳妇这些年对你太怜惜了一些。”钱夫人冷笑起来,“你说了这么多,也够了。剩下的,你不用再多说什么,我和儿媳妇也不想听。放心,我们不会当场打死你,更不会发卖了你。当然,谁也救不了你,钱挂不行,就算是周家来人,也不行。别以为你娘家那一枝攀上了京城里的那位,就能救你回去。你最好想都不要想,南靖国有律法,妾由得主母发落,你就留在钱家好好等着看,看看钱家到底何去何从。等着看钱家和你最后谁更惨。”老夫人的语气脸色从所未有的严厉阴狠。
周宛如有些疑惑地看着老夫人,她凭着直觉察觉到老夫人的反应不对劲。可是具体什么地方不对劲,她却说不出。
“将她关押起来,每天只给吃一顿饭。”钱夫人已经将周宛如恨之入骨,暂时为了大计,却不好对她下手,所以只能从软方面去折磨周宛如了。
周宛如冷笑不语看着她。
“夫人、老夫人,你们不能……”周宛如身边的婆子眼珠子一转开始叫冤。
“将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全都吊起来,用鞭子打,直到打得她们开口说出秘密。”钱夫人拿出了当家主母的气概。
“夫人饶命,奴婢不知道错在哪里,还望夫人明示。”周宛如身边的婆子还想狡辩。
钱夫人正心烦意燥,根本不给她任何机会。
“抓走。”随着钱夫人一声令下,很快就有人进啦,将婆子和丫头押着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