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是提了一嘴这个事儿,没细说。怎么了?”曾之遥问。
短暂的沉默,忽的有个柔和的声音响了起来,道:“聊点儿别的吧。我是来看石头的,谁知道你们要说这个……”
“闲聊嘛,哪儿说哪儿撂。”曾之遥笑道。
“那你们聊,我那边看看去。”话音未落,脚步声已经响了起来。
余下的几个人又沉默了片刻,郑懿才又抱怨道:“本来嘛,我避嫌还来不及。我要说了什么不合适的,回头人两家成了亲家,我里外不是人。我和曾总以后还得来往呢。”
“你是待说待不说呢?”曾之遥问。
“那我说了啊。我说你可别生气。我完全是从我作为男方家长的角度考虑问题的,可能不全面,可应该是有些道理的。”
“说啊。”
“欧阳灿吧,怎么说,倒没什么大毛病……就是掐尖儿要强,性子嘛是烈了一点,我们家嘉维是最善良温和的,不大合适……她那个妈妈,我跟你们说,真是不大好相处。你们别说装疯卖傻……她就是精神有问题的。说是已经痊愈了,可现在还是要吃药控制,说犯病就犯病了。这完全是家庭不安定因素。这样一个情况,我也不敢跟她做亲家对不对?何况以后还牵涉到下一代呢……谁知道她到底是先天还是后天,遗传不遗传?”
“郑总,好了好了……”
“你看,我说多了就不合适了对吧?我不要讲你们就偏要我说……她们母女真是看着好好的,都是不晓得什么时候就发疯了,吓死人……有时候欧阳灿跟我讲话,那眼睛瞪大了,我都害怕你们知道么……”
欧阳灿只觉得浑身发抖,忽然有人拉住她手臂,她一转脸看到了曾悦希。
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的,前面那些话他又有没有听到,但她借着月光能看到他深沉的眼睛……他没出声,只是紧紧握住她的手臂,似乎是要让她镇定下来。果然他手上用力,拉着她往围廊那边走,低声道:“别管。”
欧阳灿被他拉的一个趔趄,迈出两步去,却猛的停下脚步,说:“对不起你了……这我不能忍。”
她说完,挣脱了曾悦希,快步来到假山前。
郑懿还正说的起劲,不想突然有人出现在她们面前,吓得话说到半截子停在那里。另外几人见她突然跟见了鬼似的瞠目结舌,一起转头,认出欧阳灿来,一时间竟然谁都没有出声。
欧阳灿看着这几个人,曾之遥,郑懿,走开了的袁桥……还有一位她刚刚进园时候见过的女士,数她脸色最吓人,仿佛是真的看到了个疯子出现在面前。还是曾之遥来得最快,脸上那凝固的笑容流动起来,要过来拉欧阳灿,道:“小灿,你……”
“曾阿姨,不好意思,我没想偷听你们说话。我就是刚好站在这边等悦希……”她说着,抬手拂了下落在眉梢的发丝。
“没关系的,我们只是闲聊而已,这……”
欧阳灿转向郑懿,说:“梁伯母,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样跟您讲话。请您听清楚了我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我妈妈生过病没错,但是她绝对、绝对、绝对不是疯子。我从前尊重您是长辈,但尊重长辈也该是德行不是岁数。您这样信口开河,胡乱污蔑人,就别怪我不拿您当长者看待。我之所以还对您有基本的礼貌,是看在嘉维的份上。在我和嘉维交往期间和那之后,您的一些做法实在够不上光明磊落,也可以说很上不了台面。我为什么和嘉维分手您最清楚,可能嘉维都不一定比您清楚……现在我和嘉维和梁家都没有什么关系了,就算是有关系也不能容忍对我、尤其是对我妈妈的污蔑。”
“哟,我说什么了?我说的是事实……你瞧瞧你这样子,别说你妈妈,我看你……”
“你再说一次我妈妈!”欧阳灿大喝一声。
她手中正攥着酒杯,此时一怒,酒杯“啪”的一声应声而碎。
此时阳台门被拉开,曾悦希走了进来。
欧阳灿回头,问:“这张照片哪年拍的?”
“和那张同一年。”他说。
欧阳灿本来想让他指一下自己的位置,听他这么说,就没有出声。
曾悦希过来坐下。
“今天晚上来的有没有你的朋友?”欧阳灿问。
曾悦希想了想,摇头道:“没有。我的朋友本来也不多。”
欧阳灿笑笑。
“怎么?”他给她又倒了点水。“笑我朋友少啊?”
“没有笑你。只是觉得你就是会这么说的人……我们可能认识很多很多的人,可能称得上是真正的朋友的一生有那么三两个就很知足了。”欧阳灿道。
“也许三两个也没有呢?”曾悦希微笑着问。
“那有点儿……惨。”欧阳灿笑道。“我的朋友也不多。”
“田藻算一个?”曾悦希笑问。
欧阳灿看他,没作声。
“有阵子没听你提到她了。”他笑道。
“上回提到她,咱们还吵了一架,你确定还要提?”欧阳灿开玩笑。
“好好好,不提。”他说。
欧阳灿看了下腕表,已经九点多了,说:“时间过得这么快……我们是不是出去看看?离开久了不太好吧,怕人说咱们躲起来不理人。”
“那有什么关系。又出去应酬他们做什么。”曾悦希不以为然。
欧阳灿看着他微笑。
曾悦希也微笑,看了眼她脚上的鞋,说:“好吧……脚疼不疼?要不要给你找双拖鞋换了?”
“我还能坚持。等晚宴结束了,可以不用端着维持仪态了,出大门我就光脚走。”欧阳灿说。
“好。随你。”曾悦希笑着伸手扶她起来,“走吧。”
两人说着话,一起走出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