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会来?
白乐妩看着那位在宗门内或者说放到整个修真界都能算得上耀眼的存在,不由咬了咬下唇,手也不自觉抓住被角。
白乐妩父母都是宗门内长老,盼了许多年才得了这一个女儿,本就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再加之白乐妩自幼便长得玉雪可爱,乖巧伶俐,可以说这些年来,除了小时候那次绑架,她就几乎没有再遇见什么不顺心的事,就连最严厉一位长老,看到她也会缓和语气。
唯独龙元宝,这个龙元宝
少女握紧手掌,乌发垂于脸颊,遮住神情
脸上一闪而过的,是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排斥。
龙元宝,她在心中默念。
成为了她最不想面对的人。
白乐妩至今都忘不掉对方是怎样冷脸扭断一个邪修的脖子的。
他就是个魔鬼。
少女确信想到。
她曾经也怀疑是不是自己眼神或者记忆出了问题,要不然一个魔鬼怎么会被掌门和长老们夸赞。
但……
事实证明她没错。
她就没见过这么讨厌和厚脸皮的人,想到那些年二人间的争执,她又羞又恼。
似乎只要一遇到对方,就准没好事发生。
明明初见时,姜槐待她还十分亲近,可龙元宝加入后,对方就渐渐和自己疏离,霁,霁师兄也是如此。
他看龙元宝的眼神,跟看她,一点……都不一样。
白乐妩小心翼翼抬起眼帘,看着青年面上对自己仍旧存在的关切,却无端感到了酸涩与委屈,以及说不出的……一丝烦闷厌倦。
她重新垂眸,别过头,让苍白脸颊浮现出肉眼可见的拒绝。
对此风沅挑了挑眉,看着……就不怀好意。
见状某个叫做大师兄的眉心重重一跳。
果不其然,他嘴还未张开,便听到了那声带着调笑,又混杂着讥讽的吊儿郎当话语:“白师妹,外面阳光正好,怎么不出去转转?”
“哎呀,瞧我这记性,白师妹伤还没好,又素来娇弱,这万一出门,晕倒了怎么办。
“弱柳扶风虽好,但也要量力而为,对吗?白师妹。”
身形高挑的“青年”笑意盈盈站在那里,容貌绮丽,眼睛明亮,无需任何外在的修饰,仿佛只要站在那里,便是一副动人画卷,一副抛去了山水宁静,涌现出无数蓬勃生命力,宛若寂静黑夜里那陡然出现,永不熄灭的火焰。
白乐妩心头的怒火一滞。
无论愿不愿意,她都要承认正是面前这个魔鬼救了自己,将她从那只狐妖的阴谋中带走。
她看着龙元宝。
突然有些羡慕。
没缘由的羡慕。
过了片刻,白乐妩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咳几声,露出倦容,她知道只要这样做,霁师兄就会主动离开,带着龙元宝一起。
门被关上了,屋内也被点上了安神的熏香。
白乐妩神情却是极为清醒,丝毫不见之前的倦意虚弱。
她的身体还有几分无力,于是当脚真正触碰到地面时,便不由自主趔趄了一下,若不是眼疾手快扶住桌角,恐怕要重重磕在地上。但即便如此,她也发出了一声闷哼,眼中蓄起泪水。
“白师妹,外面阳光正好。怎么不出去转转?”
别以为她没听出这背后的冷嘲热讽。
果然,她最讨厌龙元宝了。
少女走到门前,轻轻将门打开,吱呀一声,阳光顺着门缝钻了进来,打在脸上,胳膊上,身后的阴影上。
阳光正好。
白乐妩透过缝隙,看到了湛蓝到没有一丝污垢的天空,听到了尖锐并不怎么好听的鸟叫,闻到了她最喜欢的花香。
没有烦闷,没有恐惧,没有自十岁后梦中那道让她恐惧的……声音。
“杀掉他们。”
“你的时间不多了。”
白乐妩恍惚感受着这一切。
她的心重重疼了一下。
果然,她最讨厌龙元宝了。
少女抚摸着脸上不知何时产生的湿润,这样想到。
“阿嚏!”
风沅打了个喷嚏,她迎着霁华写满不赞同的目光,讪讪笑了几下,收起折扇,乖乖塞回袖中,让身上的浪荡纨绔气散了些许后,又快步向前走去。
“哈哈哈,师兄,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回来。”
短短两个字,风沅停下了脚步,她叹了口气,可愁眉苦脸转过身的瞬间,又换上一张笑脸。
“师兄,阿兄。”她讨好道。
幻境中的霁华明显比外面的他要心硬几分。
最起码面对亲近之人的撒娇,他在略微动容后就径直没了表情。
“……”
她就知道,风沅暗暗翻了个白眼,表面做出受教样,耐心聆听对方接下来苦口婆心的劝告。
功法修炼的,她附和几句。
人情往来,她敷衍过去。
白姓师妹,她……嗯,风太大,她没听清。
她觉得自己已经够意思了,毕竟她作为妖皇,已经同情泛滥到不拿被狐妖下药这件事讥讽某个不讨人喜欢的作对存在。
那个异界力量的手段,啧,她果然是个有底线的妖。
坚决抵制这种龌龊卑鄙行不得台面的行为。
风沅骄傲想到。
于是霁华一脸茫然看着自家“师弟”带着一脸的邪魅狂狷飘然离去。
那句“师弟你已经有一个时辰没修练了”的真诚督促就此停止。
“……”
但谁都没想到,只是短短一个下午功夫,白乐妩就不见了,字面意义上的不见。
“白仙子说今日天气好,她想出去转转。”
察觉不对,修炼被迫中断的霁华:“……”
“看,看我干什么?”风沅瞬间炸毛,“又不是我变了个大晴天出来,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腿长在人家自己身上,谁知道会失踪。”
对啊,谁知道出门就被骗走。
晏芝那小混蛋。
她一边敷衍眼前快忙成陀螺的阿兄,一边在心里将某个臭小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风沅扬眉给闻声而来的姜槐使了个眼色,虽然青年很茫然,但他还是下意识打了掩护。
别问,问就是习惯性背锅。
自己送上门的姜槐臊眉耷眼立在原地,左耳进右耳出聆听着这位内门大师兄十年如一日的清冷絮叨。
算了,他就不张口了,反正等会也要出去找人。
原本还想着今晚找元宝那小子喝酒呢。
啧。
夜已深
对于普通百姓而言,这是一天的结束,是陷入梦乡的疲惫,但对于某些地方而言,才是真正热闹的开始。
笑声、哭声、斥责、哀求……奉承如一张网,织成欲望的喧嚣天地。
有人盆满钵满,有□□离子散。
风沅叹了口气。
“现在我可是没有什么下注的心思。”她望着眼前聚过来的一堆打手,似乎有些苦恼,“和平解决不好吗?”
“毛都没长全的小子,居然敢在你爷爷我这闹事。”
“没钱是吧,赶明儿把你卖到小倌院去,就有钱了。不想去的话,今晚陪你爷爷几个一晚怎么样。”
“唉,看来是不可以了。”风沅歪头笑了下,将折扇抵在掌心,跟周遭混乱场景相比,端的是肆意风流。
“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