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捞去大半蛋花的汤盆,沈喜梅很满意,神技还是有的!想当年的餐馆,这样的汤都是免费的,条件宽裕后,餐馆请了厨师她就不掌勺了,给来餐馆吃饭的学生们打过一段时间汤,练就了一身汤中捞好料的本领!
至于哥哥嫂子还是算了,做的太显眼就不好了。
沈喜梅抱起她大嫂腿上的沈永康,笑着说道:“我早饭吃的晚,现在还不饿,大嫂忙碌一上午,赶紧先吃吧,我来喂康康。”
这半天来沈喜乐已经气的肺都要炸了,不过她知道一家子人都偏疼沈喜梅,有过多次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教训,沈喜乐也学精了,通常不在大庭广众之下找沈喜梅麻烦。
不过终究意难平:“康康先给紫燕喂着,帮小姑装碗饭来,我这肚子大了,不方便。”说完径直端了边上杨小红的汤碗:“妈,我嘴里干的慌,先喝你的,待会再让喜妹帮你打一碗。”
当她傻看不出来是吧?那里面的鸡蛋都给捞掉了,以前还真是看错了这侄女,果然是个奸猾的。
以往吃饭的时候沈喜梅会照料着全家的需要,毕竟生产队地里的工作累得很,见谁碗里空了,她会主动站起来帮忙去锅屋添饭,不过她几个哥哥也疼妹妹,一般会抢着自己装或是帮长辈装,最后反而是这个小姑一丁点事就指着她做,谁让她那么听话勤快呢,可是这会沈喜梅像是不知道喊的是她似得全心全意喂着沈永康,坐着没动。
见沈喜乐脸色越来越难看,石紫燕只得站起来,拿过沈喜乐的饭碗去锅屋装饭,顺带着将沈新华也装点。
以往沈喜梅没有怨言愿意做,大家也没啥可说的,但是这会沈喜梅撂担子了,幺女还甩脸色,沈平有些看不下去了:“紫燕都忙了一上午,幺妹你就不能自己去装下饭吗?”别人家大着肚子还在地里挣工分呢,虽然是轻巧的活,但是谁也没像他这闺女,一钱事都不做,懒得不像话。
见老头恼了,杨小红忙打岔:“幺妹这不是身子太重了吗,紫燕累了下午在家歇着吧,就不去上工了,你们刚才不是说现在不忙,用不着那么多人?”
一家之主沈来福点了点头:“现在政策可能要变,怕是不久要分开单干了。最近各个生产队干部都上县里开会去了,的确没什么活。”
沈平听了这话看向几个孙子,补充道:“新华几个下午都歇着吧,这天开始热了。芸榴也留在家里,收拾菜园子做做晚饭,这一大家子活计不轻松,喜妹也是一年忙到头,小姑娘家的也该歇歇养养身子。喜妹最近都瘦了,怕是前两天呛水还没有回过神色,石榴给她补补,没有鸡蛋就上供销社去看看。”家里倒是养了鸭,却全部是公鸭。
听了这话除了沈喜乐,大家都喜笑颜开,沈喜梅朝她爷爷露出甜甜的笑脸,就说她爷爷最疼她的了。
以前敬着沈喜乐这么个长辈是她年轻不懂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石紫燕和沈喜桃都还在哺乳期,吃不得辣,剥好的龙虾肉还要放在开水里过一遍,虽然问道淡了点,但是还是很好吃,石紫燕就差将舌头吞掉了。
沈喜桃倒是内敛不少,虾子主要喂到壮壮嘴里,她喝着老鸭汤。
两个孩子的妈了,她不能只顾口欲,想着生过两个孩子却在今天头一次有涨奶的经历,心里又酸又涩。知道自己并不是像婆婆讲的光吃到自己身上长肉不飙奶就松了一口气,想来之前是营养跟不上,这会有条件了就使劲多喝汤,她也想将孩子养的像他们的名字一样强壮。
两张桌子并排放着的,石紫燕背后正好是沈新华和沈新全,兄弟两将那桌上的两只鸭腿都夹过来,分别放在壮壮和石紫燕碗里,沈新华道:“康康现在也能啃肉了,你小姑烧得鸭子可好吃了,给你解解馋。”
沈新全赞同的点点头:“真没看出来喜妹念书不行,哪想就看了几本食谱,烧菜这么在行。小叔是不是知道你这手艺所以让你到饭店做厨师了?不过厨房烧菜的活可不轻巧,你做的下来吗?”虽然农村做饭的都是女性,但是真正饭店的厨师绝大多数是男性,无他,厨房的活哪一样都不是一般女性体力抗得住的,他家小妹还是个孩子呢。
沈喜梅摇摇头:“还没定下来呢,只是先看看,要不要还不好说。”除了沈来福夫妇,其他人都只当是沈来旺给沈喜梅介绍的工作。之前想着好一点是服务员,差一点就是清洁工、厨房帮工。毕竟国宾饭店太难进了,许多人都不得门路入内。
所以大伙都以为刚刚沈来福的意思是进不了大饭店做服务员还不如自己弄个小推车卖饭,好歹比厨房里帮工轻省点。
见沈新全还想说什么,沈来福喝止道:“吃还堵不住你的嘴!一上午跑的影都没有,干什么去了?”
一句话成功堵住了沈新全的嘴,大家继续吃吃喝喝,并没有留意到沈新全支支吾吾说了什么,除了若有所思的沈喜梅。
她猜沈新全十有八九趁着难得不用上工,找他对象约会去了。
沈新全谈对象了,家里人还不知道,上辈子这个时候的沈喜梅也是不知道的。
沈新全的对象是六生产队的张红英,和张丰年是一姓的,虽然隔了几房血缘关系不亲厚了,但是农村讲究家族,同村同姓的人来往比亲戚间还频繁。
所以张红英和沈新全算是八竿子打的着点关系的亲戚,两人的关系之所以并没有摆到明面上,沈喜梅想一者他们不是相亲接触的,而是自己处的,但是应该还没处多长时间;二者,张红英家里和张寡妇闹过矛盾,相处的很不愉快,所以这亲戚的亲戚并不讨好。
上辈子沈新全和张红英处对象的事闹开是因为朱家。
张红英的妈妈叫朱腊梅,和朱富贵是亲兄妹。
朱茂华耍流氓这事闹的很大,石家退亲了,姚、顾两家相亲黄了,朱茂华很有可能给抓起来判刑时,张红英哭着找上门来。
张红英求沈家不要告发朱茂华,虽然被不少人看见这事已经闹开了,但是只要沈喜梅出面说他们是处对象,两人吵架闹矛盾,朱茂华就一点事也不会有。
若是朱茂华坐牢了,那么她和沈新全就一点可能都没有了:朱茂华可是她妈妈唯一的外甥,若是因为沈家坐牢了,打死朱腊梅也不可能同意两人处对象的。
当初杨小红还真动了心思让沈喜梅嫁给朱茂华,一者因为沈喜梅已经失了名节在朱茂华身上,石家又退了亲,老人家古板保守,觉得名声不好听的沈喜梅以后嫁人怕是难了;二者也是听说了此事为了二孙子考虑。
可是沈家其他人不糊涂,沈来福怼道:“要是真嫁不出去,就留在家里做老闺女!”他再也不要将含辛茹苦养大的闺女嫁到那些糟心的人家由着人作践。
最终,沈新全红着眼将张红英赶走了,他说他打死也不会同意将自己的妹妹嫁给企图强奸她的人。
朱茂华坐牢后,张红英曾经从家里逃出来找沈新全,想让沈新全带她私奔,但是沈新全最终选择了家人,因为他知道若是他们跑了,最终留下来的家人肯定被张红英娘以及她外婆家人折腾。
张红英被张家抓回去,又关又打了一段时间,家里做主将她嫁给了四十岁的老鳏夫,对方都有三个儿子。
而沈家为了断了沈新全的念头,匆匆给他相了一个对象,结果娶了个泼辣户程洁进来。
六年后沈喜梅入狱,程洁跑了,而再过几年张红英嫁的男人喝酒醉死了,她自己没有生育,前头的儿子都长大了,容不下她,给赶了出来。
当初张家等于是将她卖出去了,虽然朱腊梅这个做娘的后悔了,但是张家后头娶进来的儿媳妇也不是好相处的,而张红英早些年被打小产过,后面一直没有怀上过,想来是不能生了,娘家也呆不的,嫁人更不谈。
张红英几次寻死,都给偷偷守着她的沈新全发现了,硬是拖着捆着将人带回了沈家。
好在张家没再来找过麻烦,张红英也当自己是没有娘家的人,两人相依为命倒是就那么伴着过下去了。
张红英不待见沈家人,她终年在屋里呆着,不和沈家人来往,也就在石芸榴过世时才踏进过沈家老宅的堂屋,什么话都没说,披麻戴孝跟在石紫燕身后哭丧。
当年的事,孰是孰非如今也不重要了,反正今生的她不会落入朱茂华的魔爪,就算要收拾朱茂华也会用更隐晦的法子,朱腊梅也就没理由同家里闹得不死不休。
想到这里,沈喜梅故作很大声的同沈喜桃说悄悄话:“我猜呀,我二哥上午肯定找他对象去了!”
沈喜桃闻言吃了一惊,惊喜的问道:“新全有对象了?哪家的姑娘?”
一时所有人都停下了筷子,好奇的看着沈新全和沈喜桃,石芸榴更是饭都没心思吃了。
二儿子也二十了,她们本来打算等秋收分到粮食后开始给他相看人家的。
沈新全见所有人都看着他,一时脸涨的通红,恼羞成怒的转过头看向沈喜梅:“你这丫头胡说什么?”
沈喜梅一脸无辜的睁大眼睛:“上次我看见你和六队的张红英牵着手在后山那,难道不是处对象?总不能是耍流氓吧?”当然没有亲眼见到,她猜的。反正几个大队上的小年轻若是处对象,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都会在后山那一片约会。
山清水秀,风景不要太好!
见沈喜梅人、物、事都对上了,沈新全也不反驳,理直气壮道:“什么耍流氓?你都定亲了,我比你大三岁处个对象犯法了?”
这就承认了!一时间大人都讨论起来:问两人处的怎么样?打听张家的人和事、该什么时候上门认亲……孩子们在下面起哄,屋里闹哄哄的愈发热闹了。
沈新全见反正大家都知道了,光明正大的留了一碗龙虾,说是下午当零嘴吃,反正烧得龙虾多,肯定吃不完。
心里美滋滋的想这么好吃的东西,她肯定没吃过,回头准高兴。
沈新磊怼道:“再多也是我很新龙、新耀钓了一上午的,你这啥都不做的人好意思吃了又拿?”
沈新全笑嘻嘻道:“弟弟们辛苦了,下次多钓一点!会有人分担消灭的!”一上午就钓了几十斤,可见后面河塘里该有多少小龙虾。可惜这是公家的,自己钓点上来吃还行,拿到镇上去卖不知道会不会被说投机倒把。
哎,谈对象的人,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太难为情了。
睡好觉,明天准备一些新颖的吃食,好好让大家惊艳一下才是首要。
正好是沈喜桃回来过满月的日子,能找到名目,她今天从国宾饭店各种调料都带回来一些,等着明天,她要好好的亮一手给全家瞧瞧。
因为沈喜桃回来过满月,沈来福一早到村西头程屠户家割了四斤肉,回来的路上经过沈喜乐家,想着昨天因为得知家里有大饭店打包回来的肉菜都吃光了没留给她而闹腾了一天的妹妹,沈来福招呼都没打一声,径直走了。
每次家里有点好吃的,都会早早让人通知沈喜乐回去吃,其实后面根本不用通知,沈喜乐从来不会缺席,但是习惯改不了,碰到了就会喊一声:“家里杀了鸡,你去吃一口……”
明明每次看到她都嫁出去几年还当自己家里一样一顿不落的来吃饭,还专挑好的吃,还总指使孩子们给她端茶倒水,还挑三拣四说这个难吃……心里就会来气,想到这还是自己喊来的,就觉得是在犯贱!
沈来福昨晚没睡好,心里憋着火,总算控制住自己的嘴,什么都没有说,就这么提着稻草系着的一大块肉径直走了。
特地在门口候的沈喜乐见了肚子更大了:气的!
想昨天在娘家看见的那堆骨头,哪怕隔了一夜她都能闻到那股香味,她就气的喘不过气来。
大盆的鸡鸭鱼肉都没给她哪怕是留上一块,她还说不得?
就因为她说了几句一家子人居然给她脸色看,还有她那好大嫂说的是人话吗?